林挽朝是第一次下山。 师父说她的眼睛起码还有半年才好,可她想吃山下的果子了,小师弟不愿替她去寻,只想着睡懒觉。 林挽朝便自己拄着一根拐杖,自己按照记忆去寻,应是不远的,大抵半个时辰便能到。 她看不见,可机关之术颇有天赋,七位师父里她也只学成了机关术。 但这机关术在下山的路上根本用不着,林挽朝仿若一个废人。 她以为自己走的是下山的石子路,可林挽朝哪里知道,西梧山险象丛生,避世而居,为了防止外人上来,设了不少生死路。 林挽朝走的就是死路。 不知不觉,林挽朝拄着拐杖便走到了悬崖处。 她察觉耳边风声呼啸,越发不对,心中焦急,不敢停留,只能调头往回走。 可突然有什么古怪的鸟叫响起,她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 林挽朝拼尽全力,手抓在峭壁上,却怎么也爬不上去,反倒是手腕磨破皮。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早知道,不吃这什么破果子了。 她喊着师父和师弟的名字,像是显了灵,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上了山顶。 那人救了她。 “你一个人,还是个瞎子,跑到这山上做什么?” 林挽朝听他的声音有些阴冷,年岁却不是很大的样子。 “我……我就住在这山上,你呢?” 裴淮止冷心冷情,他恨的人太多,不想回答眼前这个莫名奇妙的少女。 “抓着我的剑,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他探出剑鞘,停在林挽朝面前。 林挽朝微微一顿,抬起小手,抓住了剑鞘,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不见,但这个人……真好。 他们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就这么缓缓走在深山之中。 “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裴淮止冷冷的回头,看她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白若芙蓉,忽然生了一丝恶趣,想吓唬她。 “我是……山下的奴隶场逃出来的。” 奴隶场,那里关的可都是穷凶极恶的罪人。 林挽朝常跟着二师父去鬼市转悠,她当然听过,只是可怕的东西见得多了,她并不觉得可怕。 见到林挽朝丝毫不惧,裴淮止愣了一瞬。 “你……不怕?” “你也是人,为何要怕?” “我是死里逃生的人,亡命之徒,你也不怕?” “可你刚刚救了我。” “我杀过更多的人。” 为了活下去,杀了太多的人。 “你是想杀人才杀人的么?” 裴淮止一顿,低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是为了自保才杀人的?” “是吧。” “你讨厌自己么?” “讨厌,可我想,人只要能活下去,就不该心慈手软。” “……你自己想的明白不就行了?对了,那你现在逃出来了,以后还回去吗?” 裴淮止厌烦呢皱了皱眉,“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 “我……”林挽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阿梨——” “是我师父!她们来找我了!”林挽朝笑了。 少年微微眯着眼睛,看她:“你叫阿梨?” “是啊!你呢?” 裴淮止不想承认自己的名字。 他才不要做裴绍的儿子。 所以他说:“我没有名字。” 听到那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近,裴淮止收起了自己剑。 “你就往前一直走,她们就看见你了。” 林挽朝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听他的话,摸索着一直往前走。 她没注意,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就只剩下了一只。 那一只,掉在了地上,裴淮止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他本想还给她的,可追杀他的人还在,他来不及了。 但他记住了两件事。 她叫阿梨。 还有,有人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