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南边的猪猡!堂堂正正地来打一场!” 萨娜看清了野蛮人的样子,典型的匪盗打扮,他穿着结实的硬皮甲,手上拎着两把厚重的战斗用大斧,腰间一条皮带上挎着四把小飞斧,另一条皮带上扣着一把剑,裙摆上还缀着几个惨白的骷髅头,装备精良的不像话。 有些不对劲。萨娜心里模模糊糊闪过这个念头,但没时间去思考源头。 “我找到你了!” 野蛮人跑到树下,毫不迟疑地将朝树上猛地丢出飞斧,贴着树干隐蔽的萨娜没有料到自己这样轻易地被发现,脚下立足的树枝唰地被削断,眼看那闪烁的银光就要砸到她的鼻梁,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就是现在! 树下的野蛮人持双斧以待,等待飞斧削断那个滑不留手的臭小鬼的脖子。 速度不足的飞斧不难躲,难躲的是野蛮人的穷追不舍,要摆脱他只有杀掉他! 当萨娜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在半空中了,正以俯冲的姿态冲向树下的野蛮人,右手扣在左手腕下的硬物上,那里藏有一把弯刀。 他拿着沉重的双斧,赶不上回防,但是如果要斩首毙命,刀的长度不够,她的力气也不够,这把刀现在正确的用法…… 不是劈,是扎! 金属扎入血肉发出噗呲声,骨头刮摩刀刃的让人牙酸的声音一起响起,举了一半的双斧僵持在半空,颤抖落下,砸入雪地中。 萨娜双脚在野蛮人双肩上一蹬,双手握着的弯刀带出一串污浊,眼睛开了个大窟窿的野蛮人晃了晃,嘴里发着嗬嗬声仰面倒下。 污秽的腥臭味从刀刃上传来,熏得萨娜脚下发软,她踉跄地靠倒在树根下,按住胸口努力控住急促的呼吸,紧紧盯着倒地的野蛮人,等确定他真的没动静了,才用力甩了甩脑袋,走上前去。 硬皮甲是崭新的,奥修斯并不流行这种东西,他们偏爱毛皮制品,眼下还不是行商旺季,靠劫掠为生的匪徒很难搞到这样昂贵的装备。 萨娜心里疑惑重重,但没什么头绪,她取下野蛮人腰间挂着飞斧的皮带背上,又拿了他的‘短剑’,对高大的野蛮人而言是装饰用的剑,但是对于瘦小的她刚好,远比那个一手都握不住大斧趁手。 第9章Chapter9 灰烬 无法熄灭的火焰很快就把能烧的全部付之一炬,野蛮人的猎杀游戏还在持续,萨娜摸到村庄的边缘,没有发现其他人,偶尔响起的愤怒咆哮宣告的零星抵抗也很快被结束。 萨娜一眼就看到了被烧毁的家,零散的牛骨器也没能幸免,只留下后院的石块,衣冠冢都是用木与花环搭建,自然逃不过此劫,只剩下一块满是烧灼裂痕的孤零零的石碑。 一股热血陡然冲进萨娜的头脑,她感觉天旋地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争执。 ——这里埋葬着谁呢? ——埋葬着母亲,孤零零的母亲,父亲漂浮在索兰海上,雷欧和雷纳躺在红水浑底,伊曼睡在野兽的肚子里,多拉消失在伯爵的宅邸里,现在,SANA,她最后的小女儿,还在冰冷的雪地里打滚。 ——她是病死的,不是英勇的奥修斯人。 ——你在说什么玩笑,曼达是最勇敢的女人,她养大了五个孩子,用她的奶水和温柔的声音。 ——骗子!萨娜从未得到母亲的拥抱! ——笨蛋!每个婴儿都有母亲的拥抱! ——蠢货,你没有!你是伊曼抱起来的,是多拉带大的! ——闭嘴,伊曼和多拉也是母亲带大的,这根本无所谓,母亲孤零零地待在这里,她一个人!现在她又失去了她的家,她的小女儿也不能继续陪着她了。 ——你才闭嘴!你也变成风飞走啊,跟火一起燃烧啊,和雪一起消失啊。 ——我讨厌火焰! ——我讨厌你! 脑中的争吵声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萨娜痛苦地抱住自己,悲哀的善念和恼怒的恶念碰撞在一起,几乎将她的心都撕裂了,她跪倒在雪地上,张大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泪模糊了双眼,曾经对母亲不该有的怨愤、因此而生的愧疚、被忽略的难过一点一点被眼前的大火烧去,变作更加接近飞灰、尘埃的某种东西。 她努力去回想母亲的面容,但是她只记得一团焦黑的人形,以至于她感觉母亲头发应该是黑色的,眼睛也应该是黑色的,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母亲是奥修斯人,应该有淡色的头发和眼睛,只有东方诸部的人才是黑头发黑眼睛。 这里埋葬着谁?她再次自问。 曼达·洛特。她的母亲,有温柔的声音,会唱歌,会讲故事,还会写字,是她丈夫和所有孩子的骄傲。 谁毁了她?她再次确认。 是火焰,火焰毁灭了一切,毁灭了洛特家,毁灭了她的所有。 身披宽大法袍的人拿着火红法杖,出现在萨娜的视野中,脑中的两个声音达成了统一。 ——混账! ——杀了他! 萨娜·洛特最后望了一眼墓碑,抽出腰间剑,走向施法者。 “我很快就来陪你,母亲。” 融金的眼瞳晦暗无光,火焰熄灭了,只留下冰冷的杀意。 “火,是你放的吗?” 冷然的发问声响起,回答萨娜的是一圈飞快扩大的火环,她手腕一翻卷起地上的雪,剑刃杂着碎雪劈向火环。 这是一种砍到坚韧兽筋的感觉,根本不可能斩断,充分的热度随着剑刃传来,宣告它的危险,萨娜放弃硬拼,瞥见地上前方的雪地眨眼就被融化了半米之深,就知道从下路突进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