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娜平静地说:“不需要在意他,弗莱迪是条没牙的老蛇,只会慢慢绞死他的猎物,可他等不到猎物窒息而亡的时候,我们会比他想象的更加迅速。” “这座城市还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人。”珀伦呼出一口气,提出建议:“我想那些人会很乐意帮助我们设立节点的,没有比他们更加希望看见贵族跌进泥潭了。” 说完,他和萨娜扫来的目光触了一下,坦然道:“就如你所想的那样,在这件事情上,我认为他们是可信的。” 萨娜啧了一声,凉凉道:“别让我有机会逮到那家伙。” “真是记仇哇。”珀伦笑着说:“恐怕很难,最近那个船长不是在招人吗?这可是个混进来的好机会。” 萨娜的眸色闪了闪,低声道:“船长哈里,没想到弗莱迪会支持他。” 珀伦外部消息颇为灵通,他道:“毁约对圣殿的名声不好。而且这次行动胜率很高,奥修斯可是气疯了,西格丽德这个名字在尼加文中乃美貌和胜利的象征,可见阿兰王对这位公主宠爱至极,甚至在她十五岁时就破例任命她为书记官……真是让人迷惑,这位海盗王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抢阿兰王的胜利女神?若只是□□迷了心那可真让人大跌眼界,城里城外都叫人看不透啊。” 珀伦骑士耸耸肩,继续道:“现在血斧埃里克带着军队和海盗王约比尔在沙比利岛附近决战,这可是未来奥修斯王的成名之战,是载入历史的瞬间,哪个人不想去掺一脚?财宝、美人、英雄、声望……任何人都会为之疯狂的。” 缠绵在弦线边的指尖一颤,勾出一个破音,幽渺的曲调急转直下,柔而不惊的海波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狂怒的海啸声叫人心头一悸,陡然间忘记了呼吸。 这样的曲调只持续了一节,然后重回柔和平静,珍妮闭目温柔地拨弄弦线歌颂安谧的夜,哪里看得出须臾的狂态。 玛丽莲失神许久,最先开口:“不愧是珍妮。” 珀伦低声附和,补上一句:“别太沉溺在乐曲中了。” 二人都站在月光之下,萨娜独驻于阴影中,神色寂寥,不为人知,眼含阴翳,不为自知,只知心肺抽痛,喉间发痒,口中尝到腥甜,心想应该是先前的战斗让旧创复发又添新伤,可心里不想被旁人知晓。 “……我回去了。” 单薄的背影瘦削孤寂,染透月夜的清霜,珀伦忍下徘徊在喉间的叹惋,摇摇头也告辞了。 二人散去,玛丽莲独坐了一会儿,想到明天事务繁多也离开了。空旷的后殿只剩下在池畔拨弄琴弦的珍妮,她仿佛感觉不到寒冷和疲惫,只是一遍一遍地弹奏着幽渺的调子。 不知过了多久,弦音断绝,清鸿的月光洒落在琴弦,一颗染血的泪珠从断了的弦上滚落,微张的唇隐约吐出气音,最终还是哑然了。 &&&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午夜的钟鸣被暴躁的锤头鸟敲响,仍在睡梦中人打着呼噜继续沉睡,醒着的人意识到时间的推移,从黑暗中摸索着前往下一段道路。 钟鸣声越发响亮急促,黑暗的夜里忽然亮起无数火光,嘈杂的兵甲声轰轰在耳边。 蜷缩在阳台角落的萨娜被迫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她呆呆地注视白石栏外黑黝黝的夜空,僵硬冰冷的身体逐渐有了一丝温度,迟钝的大脑茫然地看着一个影子从上方坠落。 “哈?” 干裂的唇边漏出一个气音,身体本能地根据信息做出反应。 萨娜从昏暗的墙角弹起,抵着栏杆一把拽住那个上方落下的人,暗红的薄纱让她一怔,回过神时已经将人拉上了来,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同样迷惑的深蓝色眼瞳。 心,无法抑制地一颤,人,不可避免的僵硬。 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黑发蓝眼的女孩反射性地要跑,萨娜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促声道:“别走。” 她扯下挂在衣架上厚披风披在肩上,挺直背脊,靠着宽大的披风将矮了她一个头的女孩挡得严严实实。 房门被敲响,有人询问:“萨娜大人,圣烛台失窃,请您小心窃贼。” “知道了,退下吧。”萨娜沉声应了一下,外面回答:“是。” 萨娜低头打量只有两拳距离的女孩,还是上次见面时的那个打扮,紧张的神情中夹着些许防备。 奥克塔维亚见萨娜嘴唇张开,连忙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将食指竖贴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陌生的温度让萨娜眉梢颤了一下,她握住奥克塔维亚纤细的手腕把她的手扯下,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远去。 奥克塔维亚后退一步望她,一身白袍的女性神职人员有苍白的脸色,猩红的发和纯金的眼瞳是她身上唯二的色彩,正沉稳平和地注视她,仿佛在等她开口。 “……你认识我?你是谁?” 空气瞬间凝滞,对方眼中闪过的异光让奥克塔维亚感觉到危险的压迫感,但她没有再试图逃离,只是沉默地和她对视。 “……无聊。”萨娜扯了一下嘴角,拾起桌上满满的金杯饮了一口,苦涩火辣的酒液顺着喉管进入身体,压下喉间的痒意和心头的燥火。 金杯呯得落在桌上,奥克塔维亚见萨娜忽然伸出一只手捉来她肩膀,她本要避开,却没料到那只缓慢的手突然加快速度,不偏不倚地扣住她的左肩,然后轻轻巧巧地一带,眨眼间就和一袭白衣擦过,双肩一沉,身体落入温暖的厚披风中。 萨娜神色冷漠地站在栏杆前,下方举着魔晶提灯的比努冲她弯腰行礼,她微微颌首回应,对方带着小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