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空气再次沉默了下来。 反正这几个月来,我已经习惯站岗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玛莲妮亚身边,比起现在的状况好像也没有差别。 我低下眼眸看向她侧面的身影,才发现玛莲妮亚没有如往日一样穿着整肃的剑士服,而是身着厚重的白布长袍,红色长发被扎起垂在肩旁,模糊的面容对着房间门扉。 要说对于这样强大又美丽的人不心动那肯定是假话,虽然我也是女人,但面对玛莲妮亚,我觉得性别并不是那么值得关注的事。在以前我从未想过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组成家庭,但一般来说还是会是一名男性吧,不求他多么出色,只希望他能始终注视着我。不过当见到玛莲妮亚之后,仅有的一些念头又挥散了,这样坚韧美丽的花朵,如果不去仰慕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不知道是否是青春期的因素作祟,亦或是单纯对于强大个体的憧憬,虽然面上不显,但心中确确实实是期望能够与玛莲妮亚共度良宵。不过那只是荷尔蒙的躁动,我不会蠢到宣之于口,在明面上我从没有表露出对于玛莲妮亚的渴望,依旧平静地尽忠职守。比起妹妹大大方方地表示对她的喜爱,我这样的沉默反而显得虚伪。 我是正直忠诚的骑士,也是卑劣矛盾的人类。 结果那天到最后,我都不知道玛莲妮亚为何会在此处,我们在那个小房间中看完了日落的余晖,又目睹了温凉的月光。 直到几个月后某天的换岗,我才从其他尊腐骑士的交谈中了解到那天是米凯拉陷入沉睡的日子。 圣树由米凯拉的鲜血浇灌而成长,当圣树的系统基本步入正轨时,米凯拉会在圣树底部陷入深眠,等他再次苏醒时,圣树便会美丽丰饶。 那一天,玛莲妮亚与她的哥哥告别,目送兄长被树根缠绕,化为薄茧,而后来到我的身边。 为什么是我呢? 我不否认有时会幻想与玛莲妮亚有关的事,但那毕竟是神人,除了隶属关系以外我们之间并无交集,我不会自恋到认为主君会看上我,这个谜团的答案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晓,但那时很多事情都已发生变化。 -------------------- 第7章 天气逐渐转凉,飘飞的落叶颜色在变浅,远离黄金树的光辉后,太阳的存在感强了许多,秋日的阳光更多带来的是暖意而非炽热。 我端着一盆热水走入玛莲妮亚的房间,神人的宫殿看起来过分简朴了,吊饰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层层叠叠,只在床榻前方遮掩屏风与挂帘。我熟练地将水盆放下,两位等候在此的侍女恭敬地随我上前。 玛莲妮亚坐在铺设好新床单的床上,她自己脱下了衣服,背对我们露出溃烂的伤口。 我开始缓慢地去处理那些参差不齐的创面,纯净金制成的刀刃不会被腐蚀,每当我剔除烂掉的表皮时都能清晰地看到新生的肉芽。 蠕动的血肉往外翻起时,身后传递器械的侍女发出一声惊叫。 “噤声。” 我皱眉看了一眼身后之人,而后继续手上的工作。 很快,腐烂的皮肤被切除,敷上药膏后我明显能感觉到玛莲妮亚松了一口气。 两名侍女忐忑不安地去清洗器械,我让她们退下,她们的眼中闪过侥幸,慌慌忙忙逃离了。 “吓到她们了。”玛莲妮亚伸手去摸刚才褪去的衣物,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拿起衣服披在她身上,说道:“新人总要有个开始。” 之前服侍她的老侍女因在处理伤口时不小心沾染到腐败之血,很快便死了。这段时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派来两名新的侍女负责起居,然而今天玛莲妮亚腰背部的伤口突然恶化,原本的疮疤掉落,长出新的皮肤后很快又一块块地掉下来,如同死掉七天的尸体一样的腐坏程度让房间中始终散发着恶臭。 我燃起香烛,打开窗户,空气清新了不少。 “她们害怕被感染。”玛莲妮亚说。 此时我在用热水擦拭她尚未腐坏的周遭肌肤,拿出干净绷带一圈圈缠绕于她的腰间,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瞥了一眼,看见形状姣好的半|乳。 人们会恐惧腐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不知怎么回复,只得沉默。 “芬雷,”玛莲妮亚呼唤我的名字,“你惧怕腐败吗?” 真是奇妙,我没见过玛莲妮亚犹豫的模样,这样的问题她从没问过别人吗? 终归是要回答的,但我的答案可能不会让她满意,我说:“我不知道。” 虽然上半边脸密布疮疤,但通过嘴唇还是能暴露一些神情,看上去她似乎因我的答案感到困惑。 “不可否认,在外界看来您与腐败几乎是划上等号的。” “我惧怕腐败,”我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喜欢您。” 嗯...现在的表情可能是吃惊。 在玛莲妮亚想要说什么的同时,她突然颤抖了一下,而后用仅存的左手紧紧地掐住自己的左腿,那里的义肢已被取下,断裂的肢体凹凸不平,本应该愈合的□□忽然像是被骨头刺破一般,从中央绽放出血花,发黄的液体参杂在血液中,在这样的剧痛之下,玛莲妮亚的声音嘶哑。 “芬雷...离开这里...” 女人卧倒在床上,平日挺拔的脊梁弯曲着,强壮的身体扭曲着,没有一处不在昭示她正处于无法言说的折磨之中。 我没有离开。 我知道的,“腐败女神”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 如果只是疼痛,那么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的玛莲妮亚可能会对此感到麻木,真正的磨难还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