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回到了战争之前的状态,白日站岗,晚上到亭子中央看月亮,休息的时候就去曾经与老人交谈的树下睡觉。 即便所有的事情都已发生变化,此时再也没有吹笛的人,但环境依旧如往昔。 在圣树平静的日子中,我开始去打听关于蓝衣老人的事。 令人惊讶的是,有不少人知晓他的存在。 我这才发觉自己太过封闭,有些事情只要与他人交流就能得到答案,我却迟了许多年才窥见真相。 生来就遭宿疾侵蚀的少女,邂逅了老师,以及他的流水剑,据说她因此获得了无敌的飞翼——这是属于义手剑士的传说。 只要是玛莲妮亚的部下都知道故事中的义手剑士指的是谁,那么拥有流水剑法的老师也因此受到尊腐骑士的尊敬。 于是更多的信息被人发掘。 蓝布衣衫,盲眼剑士,封印腐败。 我曾经遇见的老者,正是玛莲妮亚的老师。 在米凯拉沉睡之前,蓝衣剑士就离世了,接连失去两个依靠的玛莲妮亚才会在米凯拉深眠之日来到我的身边——因为她早已了解我常伴老人的事实,在玛莲妮亚的心中,我或许是当时唯一与她关系亲近的人。 有关蓝衣老人的事,菲里尔肯定是知道的,在我前去练剑时,她代替了逝去的老人,隐于阴影中,聆听我的述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许多年。 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身边的人,直到现在被打落尘埃,才意识到曾经的傲慢。 我迫切地想要知晓关于南方的情况,关于玛莲妮亚的事情,关于菲里尔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如此地想念她们,看着远去的混种们,我转身凝望祈祷室内光鲜亮丽的神像,我双膝跪地,在心中祈求她们能够平安归来。 自儿时起就摒弃的信仰现在被我重新拾起。 神啊—— 请让我得偿所愿—— -------------------- 第14章 首先是胜利的消息,玛莲妮亚的军队势如破竹,利耶尼亚的杜鹃骑士避其锋芒,而后穿过史东薇尔城,不自量力的“黄金”葛瑞克交战玛莲妮亚后兵败如山倒,跪伏于地,恳求饶命。 接着一路南行,玛莲妮亚的威名响彻整个宁姆格福。 然后来到了最南方的盖利德,曾经的攻城联军同盟,拉塔恩将军的军队闻讯回援,联军四分五裂,王城罗德尔赢得了守城的胜利。 最后,尊腐骑士与红鬃骑士厮杀,玛莲妮亚与拉塔恩决战。 艾奥尼亚战争,“米凯拉的锋刃”与“碎星将军”两败俱伤。 这就是圣树最终从南方获取到的信息。 指挥官不断派遣尊腐骑士小队前往南方,为了节约时间选择了走水路,为的就是能早日知悉主君的情况,然而希望愈发渺茫,所有的线索全都断在那片已经被猩红腐败污染的沼泽地。 在所有人都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某天清晨,一道步履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人们面前。 “啊——啊——” 被叫出来的祭司长老们嗓子中发出喑哑难听的哀号,没有人不震惊于眼前的景象。 指挥官接过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背上背伏的女人。 玛莲妮亚全身赤红,腐败腐蚀了她的全身,炫丽夺目的花瓣还开在她残缺的肢体中央。 猩红之花已然绽放,腐败女神陷入不知何时才能苏醒的沉眠。 大部分高层簇拥着玛莲妮亚离去,长途跋涉归来的骑士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人们的怀中。 “芬雷大人......” 人群中传出低声的呜咽,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何等惨烈的情形。 骑士浑身是血,腰间被撕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痕,肩膀背脊处错落穿刺着大大小小的武器,铠甲破烂不堪,斑驳的伤痕遍布全身,她的右臂被完全扭曲,小腿处的铠甲脱落,露出森然白骨。 “我...会成为英雄吗?” 菲里尔的声音太过虚弱,然而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忘模仿我的声音,就像是......真正的芬雷一样。 祭司伸出颤巍巍的双手,想要取下她手中紧握的武器,但是那破败的金属臂甲嵌进她的血肉,残缺的手掌死死黏在光环镰刀之中,他放弃了,眼含热泪,恭敬地回答菲里尔的问题: “芬雷大人,您已经是英雄了。” 闻言,菲里尔对我露出笑容。 我的心宛如被掏空的果实,感受不到任何存在。 我失声痛哭,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将我做成骨灰吧,我想要常伴我的姐妹。”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我那固执的妹妹,我那可怜的妹妹。 她如此弱小,比不上我的天赋与勤奋,本该是庸碌群体中的平凡一员,面对漫长的旅途和无尽的敌人,她是如何做到孤身一人将玛莲妮亚带回来的? 所有的一切都已发生,时光不可能倒流,留下的唯有『芬雷救下女武神』这一真实。 当我颤抖着拥抱菲里尔奄奄一息的身体时,她用尽全力搂住了我。 她对我说: “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玛莲妮亚大人活下来了。” “芬雷成为了英雄。” “......你终于看到了我。” -------------------- 第15章 我将妹妹的骨灰放入宝箱,从此与她一同驻守在艾布雷菲尔那处亭子后方的休息室内。 岁月流逝,时代更迭,法环破碎之下的交界地逐渐步入衰颓,我也和其他尊腐骑士一样,慢慢忘却死亡为何物,忘记回归黄金树的历史,也记不清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地去守护凋零败落的圣树,我体内的腐败奇异地不再蔓延,然而身躯被铠甲禁锢,沉重的铠甲压弯了我的脊柱,唯有依靠尊腐骑士矛的支撑才能踉跄前行,神智时而清晰时而混乱,时间仿佛永远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