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也骑着马,慢慢悠悠地晃过来。 朵颜神色冷淡,她斜睨着眼前高大的男子,语气不屑:“我来逛青楼可从来不会做下流之事,不像某些人,满脑子龌龊脏污。” 男子身披兽皮披风,披风下是精壮的身躯,皮肤黝黑,一头乱发扎成了一绺一绺的小辫。 典型的匈奴男子装束。 他勒马停于付祂和付英面前,神情戏谑,用手中的缰绳轻轻拍了拍付祂的脸。 缰绳冰凉,像是有条阴冷潮湿的蛇在脸上爬。 那男子眼神也如同蛇一般黏腻,紧紧的粘在她脸上。 “呦,中原女子。”他微微俯下身,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付祂。 付祂低着头,尽量避免和他的对视。 她害怕她一抬头就会忍不住拧断他的脖颈。 “干什么呢?”朵颜调转马头,她隔开男子,冷冷道:“阿满拉,我的人你也敢碰?” 名唤阿满拉的男人直起身子,他微微舒展了肩臂,笑道:“好不爽啊,到嘴的肥肉吃不到。” 他瞥了一眼低头的付祂,又道:“中原女子长得就是水灵,跟那些糙女人比不了。昨日将叶镇那些守城的女将全都抓起来送到军营里面当军妓,啧啧啧,性子真烈,宁死不屈呢。” 阿满拉舔了舔唇,目光中闪烁着兴奋。 “把她们的嘴缝上,再用刑具把她们的手脚挑断,供人作乐,你是没看见,她们那眼神,那表情,真是助兴的好东西。” 付祂瞳孔骤缩,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发着抖。 阿满拉见她这般模样,又靠近了些:“怎么了小美人,害怕了?放心,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这般对你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人从马上踹了下去。 朵颜收回脚,她一脸嫌恶地看着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阿满拉:“我不是下令了么,叶镇的守将收归麾下,不可轻慢,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么?” 阿满拉仰头,他嗤笑一声:“朵颜将军可没说哪种收归啊,我这不也是收归么?难道她们不爽吗?” 他笑的愈发恶劣,朵颜下马,又狠狠踹了他一脚,对身后的付祂和付英道。 “走吧,跟这种恶心的人站在一起,我想吐。” 阿满拉也不反抗,由着朵颜踹他,见几人要走,他唤住了付祂。 “小美人,等着我去找你啊。” 朵颜勃然大怒,欲勒马折返,却被付祂拦住了。 付祂目视前方,神色平静:“将军何必同小人计较。” 朵颜遂作罢,临走前,她对着地上的阿满拉啐了一口。 “要不是你爹是单于,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废物放肆。” 阿满拉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对朵颜行了部将之礼。 “将军好走,记得回去和父亲参我一笔哦。” 一路上,付祂一言不发,她沉默地与朵颜同行,付英见状,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朵颜瞧见了,醋劲又翻涌上来,她埋怨地看着付祂,道:“翠花怎么就欢喜你呢,你哪里比我好,细胳膊细腿的......” 付祂忽地抬头,她看着朵颜,目光锋利,又似闪烁着破碎的光。 “你们匈奴,就喜欢仗着蛮力,评判高低,无所不作么?” 付英拉着她的手攥紧了些。 她又想起了傍晚间她与朵颜比试中所说的话。 “这和未开智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你们眼里是供人宣泄的玩物,你们只需要有强横的武力,便觉得自己所占有的一切都该臣服于自己,稍不顺从就愈加折磨,直至死亡。” “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们的,早晚有一天是要被人拿回去的,所以你们不惜毁掉,也要让他面目全非,不肯留一片净土。”她直直地望进朵颜的眸子,她想从里面找出一些类似于嗜血,或者狼群看见猎物般的兴奋。 他们本该这样,一提及女人,土地,就会变得疯狂至极,丧失理智,只剩下了本能的兽欲。 可是朵颜的眼睛里没有,她的眸子里是清澈的草原蓝天和澄净的碧水湖泊,与阿满拉眼中不加掩饰的贪婪截然不同。 路边有微弱的呼救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好......好心人,给些吃的吧。” 那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晃着手中的破碗,裹着草席,对路边经过的人轻轻呼唤,奢求一点可怜。 付祂忽地觉得很讽刺。 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什么。 她对匈奴征战了十年之久,可是匈奴还是踏破了边宁十二镇,铁蹄无情地碾压着百姓和她的部将,不留余地。 她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沧州,对谢氏鞠躬尽瘁,可每年依然有无数人死于饥荒或灾祸。 她到底在做什么呢,在这乱世之中,人人独善其身,一人所能作出的改变微乎其微,即使她努力了这么久,她所希冀的那个太平盛世仍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依旧无尽的战乱和烽火。 付祂忽地觉得很累,她移开目光,声色藏着深深的厌倦:“在朵颜将军面前失态了,让将军见笑了。” 朵颜沉默地看着她,她单手解下腰间钱袋,将里面的钱币尽数抖落进了老人的破碗中。 钱币落声清脆,如碎玉击盘般,饱含着乱世之中流离之人的祈盼。 她用流利的中原话说道:“老人家,你且将就些,只有这么多了。” 老人连连道谢,他佝偻着身子,单薄的草席被风穿过微微鼓起,他的声音中有着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感怀。 “谢谢......谢谢,您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