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简低着头,她不忍去看那些爱戴她的百姓们流露出的或悲伤或哀愁的神情。 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阿简。”人群中,有一道清冷之声穿破重重喧嚣,猝不及防。 姚简猛地抬头,正对上付青乌黑深沉的眸子。 她的眼里总有着淡淡的哀愁,从前是,现在也是。 一向坚定无所顾忌的姚简生平第一次露了怯。 她匆忙地遮下眼,尽力不去触碰那似是要碎掉的目光。 耳边百姓的呼喝之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声又一声的阿简。 其声婉转悠长,竟让姚简鼻头无端一酸。 她又想起前几日,付祂走后,她见到的,独属于付青的,脆弱柔软的神情。 她鬼使神差地轻轻抚了上去,擦掉她眼角残余的妆泪。 付青怔怔的看着她,哽不成声:“我好没用。” 姚简点了点头。 付青恨恨地用攥着的帕子轻轻拍了她一下,道:“你还附和!” 姚简赶紧摇了摇头。 见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付青又破涕为笑,她止了泪,声音低低:“真是个傻子。” 或许是吧,姚简自暴自弃的想,她恣意洒脱了半生,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的一颦一笑。结果在那个雪夜中,付青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姚府,扑进了她怀里。 于是姚简听见了尘封已久的心悄然融化的声音。 眼前这个狼狈至极的女人紧紧抱着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救.....救我!” 姚简任由她抱着,只是说的话却冷漠无情:“有什么好处吗?” 那个时候姚简觉得自己疯了,一向自诩正派的她竟然说出如此轻浮不堪的话。 付青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眼眶微红,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以......以身相许,可以吗?” 姚简看着怀中之人惊慌失措的面容,不自禁地伸手揽住她,房檐之上有砖瓦翻动之声。 姚简斜眼看去,数人已登上檐边,目色如炬地盯着她们。 她面色不善,冷冷道:“没见过夫妻温存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哄笑道:“你一个女人,抱着另一个女人,算什么夫妻?” 怀中之人愈发轻颤起来。 姚简环抱着她,懒得和这群人多费口舌,冷喝一声:“愣着做什么,等着这群人看你主子的笑话吗?” 忽地,自暗处射出数十只冷箭,弦声铮鸣,箭羽颤动,正中檐上杀手,那些人中箭,来不及惊呼便纷纷摔落,鱼贯涌出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将那些杀手的尸体拖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徐允丞哪里雇来的一群废物。” 姚简拥着怀中的人,神色戏谑:“我知道你是谁。” 付青抬眼,正对上姚简清明的眸子。 借此机会,付青便在姚简府中长住了下来。 直到付青那日在朝堂上当众剖白,为付祂沉冤之前,姚简一直以为她是为人所迫,受人追杀不得已才会现身说法,无奈之下才躲到姚府。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魏思道的预谋。 他故意将付青放至姚府,引徐允丞的人前来追杀,再借姚简之手反将窦云一军,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倒是姚简和窦云结下了不解之仇。 本以为萍水相逢,却不曾想,是筹谋已久。 但是她看到付青自散朝而归之后痛哭一场,其声哀婉不绝的时候,却又莫名的心疼。 姚简痛恨这样的自己。 这样不受控制,任人左右的自己。 她想把付青扔出去,眼不见心为静,可听到她哭声中隐隐夹杂着的付祂的名字的时候,却还是狠不下心来。 这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女子,虽然和她姚简并无关系,从始至终都是付青一人的单相思,从爱到恨,从敬仰钦佩到设计谋杀,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于是姚简麻木了,她日日呆在付青身边,听她向自己倾诉相思之苦,背叛之悔,将一个不是她的名字翻来覆去的念,日日以泪洗面,活在无尽的懊悔之中。 姚简想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明知道眼前之人不会目光从不会为她停留,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妄图温暖她片刻,让她不要难过。 直到那日付祂带着刘煜深夜造访,付青捧着落了一地的棋篓,终于释怀。 于是她毫无顾忌地沉入了姚简的怀抱,由着姚简将她抱到塌上,轻柔放下,密如细雨的吻落在她的眼角眉梢,久久流连在她侧颊胸口的烙印之上。 “疼吗?”姚简吐息。 她在朦胧中睁开眼,看见姚简被月光笼罩的背骨,好似天边一轮弯月,柔和如水。 付青茫然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云雨之间,她听见姚简极低极低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 “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是什么。” 付青回抱住她,忍住刹那的痛楚,声音轻颤,像是难受一般,她咬住了姚简光滑的肩颈。 “心......心悦君兮......君不知。” 姚简回过神,有些怅然。 押解她的囚车已经出了城,天空辽远,岑白灰寂,像是山雨欲来。 付青会恨她的吧,姚简想,毕竟前日还温存如初,今日她便要辞别京城,一人远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极轻极轻地,有穿林打叶之声划过姚简耳畔,她骤然抬眼。 押解姚简的先锋兵士被射中几人,痛呼倒地。 小道旁密密麻麻掩映的低矮丛中涌出数名暗卫,劫道路中。 官兵围作一团,将囚车团团围住,拔刀警惕:“何人敢劫朝廷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