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荆巍叹了口气。 “将军,可容鄙人斗胆一问,将军与未洲缔约仅为粮食吗?” 付祂道:“缔约内容,大人想必已经清楚,何故再问?” 荆巍却摇了摇头:“自古有多少合谋皆隐秘,呈现给世人的是一番说辞,隐于双方之间心照不宣的又是另一番说辞。谁又知道,未洲和沧州声势浩大的缔约,真的是仅为了哪几仓微不足道的粮食呢?” 他说着,又兀自歉意一笑:“并非鄙人惊弓之鸟,只是蜀州地处沧、未之间,难保不会成为瓮中之鳖。” “大人无需担心。”付祂摆了摆手,她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荆巍的忧虑与刘煜所料一致。 她正色,道:“在大人看来可能只是几仓粮食,这放在天府之地的蜀州也不足为奇。只是沧州连年灾荒,又逢战乱,民生凋敝,便是几仓微不足道的粮食,也是沧州人生生世世扎根于此的信念。” 付祂顿了顿,续道:“料想大人的忧虑来自未洲近日异军突起的新军。” 荆巍颔首,算是默认。 “未洲的军队,我以我的身家性命起誓,不会为我所用,同样,沧州的军队也不会为未洲所用。” 满座哗然,皆震慑于她这番铮铮誓词。 荆巍也有些惊愕,他没料到付祂会发此毒誓,无意间瞥到刘煜面上笑意不减,像是早知如此。 她的妻子还是只会用这种笨方法。 她于心底无声叹了口气,脸上却笑意不变。 “将......将军向来言出必行,荆某自然深信不疑。”荆巍无话可说,付祂把这条路堵死了,让他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是......”荆巍话锋一转,他仍有些犹疑,席间宾客却有些骚动,像是在催促他。 荆巍像是下定决心般说出口:“鄙人还有一不情之请。” 付祂顿觉不妙,她环视席间神色各异的宾客,心生一阵寒意。 一旁的刘煜也皱了眉。 荆巍看了刘煜一眼,像是有些惧怕,却还是坚定的开了口。 “蜀州可以开道放粮,前提是,蜀州进出沧州的货物,要减一成税收。” 付祂霍的起身,差点撞翻面前的杯盏。 荆巍不抬头,他像是有些羞愧,不敢直视她。 付祂盯着荆巍,话却是对着席间所有人说的:“我虽守诚,却非鼠辈。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在我面前撒野。” 她环视一周,看着那些或逃避或坦然的目光,冷冷开口:“狮子大开口,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想要沧州一成的税收,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荆巍羞愧难当,只是咬着牙关,并不退步。 席间有人开口了:“付将军,权衡利弊,是你那一成的税收重要,还是沧州的百姓重要?” 付祂的手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她连日以来受的诸多屈辱,要尽数还报给这群鼠目寸光的宵小之辈。 一只手按住了她,冰凉却有力,却让她按在佩剑上的力道卸了下来。 刘煜神色不变,有些似笑非笑道:“要税收,可以。明日将军便率沧,未两州军队直取蜀州,有这个命要,就是不知道......” 她轻轻抬起眼,眼里图穷匕见的寒光一闪而过。 “你们有没有命拿了。” 茶碗应声落地,惊起一阵碎瓷之声。 荆巍神色张皇,悬于半空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刘煜见状,冷哼一声:“就这点胆子,还敢狮子大开口。” 荆巍不作声,他羞愤不堪,连头也不曾抬起。 “付将军先前发的毒誓,不过片刻功夫,便要作废么?”有人仍嘴硬道。 刘煜看向那人,唇角微扬,她好整以暇道:“付将军发的誓,和我荆沅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那人,神色冷冷,像是吐着蛇信的毒蛇,将那毒渗透进四肢百骸。 迎着她盛气凌人的目光,那人竟有些退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付将军不能率数万之众,并不代表荆沅不能啊。” 刘煜手中的玉杯忽地悬空,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届时,人少力弱的蜀州,又该是何情景呢,令人好生期待啊。” -------------------- 刘煜:护妻狂魔.jpg 好一出你唱我和 第39章 突变 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局以双方各退一步告终。 蜀州退而求其次,收回了先前无理的减税要求,转而以十万银两作罢。 付祂欣然应允,承诺不日沧州州牧谢清尘自会奉上白银十万,愿沧、蜀二州永结同心。 只是付祂先前发的那一番毒誓,却让她事后懊恼不已。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掉冲动鲁莽的性子啊。”付祂坐在桌边,她一手扶额,就着凉茶一饮而尽。 这厮起誓,便意味着她再也不能以个人名义调遣未洲军队。来日不知会生何变数,如此一来定会多许多她不曾设想的桎梏。 思及此,她便懊恼的长叹一声,叹自己竟轻易被人激了性,莽撞立誓。 “无妨,你还有我呢。”刘煜宽慰道,她看院里的侍卫退去之后,方才小声开口。 “蜀州这番条件,提的不太寻常。” 付祂抬眼,她看着刘煜似明镜般的眸子,迟疑道:“莫非......” 忽地,院落响起了一阵瓦罐碎落之声,哗啦作响。 付祂竖起一指压在唇上,示意噤声,她悄无声息的绕到屏风后,拿起一旁刀架上的长刀。 纸门上赫然映出了高大的人影。 一门之隔,付祂屏住了呼吸。 门被轻轻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