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一声巨响,漫天的碎屑被重重破开,冰冷的剑尖散着寒光,直直向洛宴平逼来。 洛宴平不擅近战,如今陡然被人逼近周身,肩头猝不及防地生生挨下这一剑。 血色喷涌,染在黑色的衣衫上,迅速洇开墨色的血团。 “洛河清!”姚简见一众黑衣人手持长剑,团团包围住洛宴平,失声喊道。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边,为首的两人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缓缓向姚简逼近。 洛宴平吃力地应付着猛烈的攻势,他抽出身后的大弓,挡住狠狠落下的数十道剑刃,趁着喘息的间隙,他竭尽全力地对姚简喊道:“去找王思齐!” 话音刚落,他猛地翻身,游鱼似的从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潮中溜出去,拼尽全力往反方向跑去。 姚简趁着黑衣人自乱阵脚的间隙,飞速在茫茫官道上奔跑,直到精疲力尽,她才大口喘着气,渐渐停了下来。 黑衣人没追上来,估计是觉得她这一介亡命之徒无关紧要,比不上位高权重的洛宴平。 经历了方才一番惊心动魄的角逐,姚简后怕地躲进道旁的一家茶肆。她随意找了个无人的位置坐下,小二上了茶水,她端起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烫入喉咙,她这才稍稍从惊惧不定中挣脱出来。 “听说王太守率兵正往洛阳赶呢,咱们烟城地处洛阳门户,扼守四海通往洛阳的要道。王太守要入洛阳,必先过烟城。” 姚简心绪略微平复,闻言又皱起眉。她凝神静听,邻桌对酌的二人声音不大,却刚刚好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中。 “难怪近日烟城戒备森严,处处要塞都由大将军的人把手。看来是要在这里就把他们拦下来。” “王太守集结天下将士,足有数十万之众......大将军人少势寡,此战怕是要输啊。” “简直大快人心!这杀千刀的大将军终于要亡了!” ...... 姚简听得入了神,远方忽地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踏踏”声,烟尘扑面,只见宽大的城门前赫然排成浩浩荡荡的大军,黑压压的一片,几欲连天,旌旗猎猎,随风鼓动着。 姚简回头,正巧见到王秋迟披坚执锐,敛容肃目。他抬头,坦然面对城墙上方架起的数座弓弩:“未州王氏,借道路过,还请太尉大人准许,打开城门。” 城墙上没有动静,姚简目光陡然一凛,只见那些乌黑的弓弩缓缓转头,齐齐对向大军正中的王秋迟。 霎那间,万箭齐发,箭雨落下,劈头盖脸冲向王秋迟。 王秋迟面色不变,身边数排盾兵举起坚硬的盾牌,脆弱的箭簇砸在盾牌上,纷纷折断。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王秋迟长叹一声,他缓缓举起手,正要一声令下,却被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 “王太守!” 姚简一人挡在大军正前,身形单薄,近乎形销骨立。 “且听我一计,可化干戈为玉帛!” ...... 洛宴平被黑衣人追至洛阳城郊。眼前是坚硬冰冷,不可攀越的城墙,身后是无数影影重重的黑衣人。 走投无路。 黑衣人渐渐逼上来,为首之人声音有刻意伪装后的不自然:“执金吾大人,对不住了。” 洛宴平紧抿双唇,面色苍白惨淡。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座村落,心念微动,目光也闪烁起来。 黑衣人忌惮于他的深不可测,是故只在近前徘徊,企图让他自乱阵脚。 他勉强稳住心神,狭长的眼眸迸射出如鹰隼一般犀利的寒光。洛宴平背在身后的手一翻,狭窄袖套中赫然有一柄短小白刃。 刃尖淬了毒,闪烁着宛如蛰伏中的毒蛇眼中的绿色光芒。 黑衣人游移不定地靠近,在距离洛宴平一尺远的时候,他猛然挥臂,剧毒刃尖划破身前一排黑衣人的脖颈。 数声闷哼之后,那些人神情痛苦地捂着渗血的脖颈,轰然倒地。 洛宴平扔了刀,身一转,飞掠进不远处茂密林中。 “追!”为首之人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他恨恨地看向洛宴平奔逃的方向:“这么难缠,不愧是可汗的儿子,当真不容小觑。” 洛宴平翻身急掠于茂林修竹间,树叶沙沙作响,卷起丛丛野草。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咬了咬牙,身上的伤口淌着血,滴落在地面上,被穿林风带起一阵肃杀的腥气。 眼前渐渐开始模糊,失血过多导致他疾走的脚步渐缓,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拽住他的双腿,连半分都再也前进不得。 洛宴平喘了口气,额上冷汗“唰”地落下,身后的脚步渐渐清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他踉跄将要抵达丛林尽头之时,竹林外突然伸出一双宽厚有力的手掌,稳稳将几欲跌落的人接住,揽进怀中。 洛宴平还来不及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只望见一角雪白的衣袍,便再也招架不住昏沉的倦意,沉沉闭上了眼。 “你是谁?” 为首的黑衣人几步踏至近前,警惕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之人。 见他并不开口,黑衣人又试探道:“劝你少管闲事,这人是可汗点名道姓要带回去的人,得罪了可汗,即便你远在中原,也难逃一死。” 那人一袭白衣出尘,穿林清风掠过,衣袍扬起,恍如尘世一抹绝色。 “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那人说着,将洛宴平揽在怀中,另一只手握剑,凸出的指骨细瘦伶仃,话语之间剑随心动,翻转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霎那间,林静无声,惟余叶片摩挲作响,明明无风,却似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