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暮声给花园里新移栽的蔷薇花浇水时,云染在小洋房二楼阳台上看月季。 月季在菲佣的照顾下,开得越发娇艳欲滴了,可云染不喜欢月季,她望着夜色下的雨季,睹花思花,思念被她留在九龙城寨那些蔷薇花。 其实早就打算跟顾鸿飞说,她想把那些蔷薇花移栽过来,但又迟迟未开口。 也许是她的潜意识认为,她并不能乖乖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做,她不甘心永远跟顾鸿飞在一起,总有一天会离开。 那一天也许还会来得很快。 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忍心让那些蔷薇陪她一起颠沛流离了。 她照旧去顾鸿飞家的烧鹅店上班,认真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只是对顾鸿飞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心敷衍了。 她想,就算自己是一个演员,也没办法演一辈子的戏。 好在顾鸿飞对她还是像从前一样,不求她马上答应什么,只求她能给他一个机会。 顾鸿飞先前或许不清楚,如今却也已经清楚了,云染给他的不过是一个渺茫的机会,他就指着这一个渺茫的机会,看到微弱的希望。 对他来讲,有希望总是好的。 云染心里更清楚,她给顾鸿飞的是一个渺茫的机会,且就靠这个机会吊着顾鸿飞,靠这个机会过并不让她十分满足的安稳日子。 她曾经给过许多男人机会,但那些男人基本都不符合她的要求,被她无情踢出局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 受新式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打开了她的眼界,可受社会发展限制,这个世界大体还是属于男人的,就算她最终选择不依附任何一个男人,凭自己的本事念完大学,可以选择的工作也十分有限,拿不到几个钱,还是要为生活劳累奔波。 她已经在姜暮声那里见过真正的好日子,上等人的生活是怎样的,不可能再甘愿去过那种要为生活奔波,也未必能安稳的朴实生活。 再说,她这张脸也是祸害,吸引祸事,她无力自保。 她也不相信法律。当受到损害和侵犯的时候,她才能用上法律,而法律的操控权,往往又在那些掌控权势和财富的人手里,她这样的人一旦惹上祸事,又寻求不到庇护,便是死局。 那时候,她就是一只很容易被踩死的蚂蚁。 她不想做蚂蚁,她想要好好生活,好不容易熬过了小时候的艰难困苦,不是为了日后当蚂蚁的。 该死,她又想回到姜暮声身边了。 姜暮声身边说危险也危险,说安全也安全,对于她来说,其实应当是安全大于危险的,她忽然有些想通了。 可是她不能回去,她上次才拒绝了郑杭一递给她的台阶,决不能主动回去。 除非,除非姜暮声亲自来接她。 下午,姜暮声当真过来了,坐在烧鹅店中心的一张餐桌旁,同周遭的环境看起来很不相容。 云染紧张得脸上冒汗,白里透红的脸颊沁出晶莹的汗珠。 她察觉到姜暮声在看着她。 雪雨和Alan没来,也没看到阿彪,姜暮声只带了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的保镖来。 虽然已经很低调,但其他几个店员看到姜暮声还是害怕,一个也不敢上前招待,顾鸿飞刚好出去办事了,云染心想这是她的机会。 她低着头走上前去,淡淡地问:“请问客人要吃点什么?” 姜暮声道:“就来一份你最喜欢吃的。” 云染心跳停了半拍,转身去后厨上菜。 她在后厨待了足足五分钟,她自己都忘记自己平时在店里最喜欢吃的是什么了。 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工作,天天吃,再美味如今都只觉得平平无奇了。 最后,云染准备了一份店里最贵也是最豪华的套餐,想起姜暮声饮食清淡,片的烧鹅也都是没有什么肥油的部位,白灼菜心还略微处理了一下油。 她所做的这些举动瞒不过后厨的店员,但瞒姜暮声是绝对够用的了。 “请用。”云染将一份烧鹅套餐放在姜暮声面前就预备转身。 “阿染。” 这声轻唤叫她脚步一顿,她脑子里快速地权衡了一下,姜暮声是客人,客人有需求,她作为店员不能一走了之。 于是掉转身去,笑吟吟开口问:“请问姜先生还需要什么?” 姜暮声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看出她的微笑是虚假的,要透过她的笑去看真实的她。 云染垂下头,好像再被姜暮声那双深邃的眼睛继续看下去,她所有的算计都会无所遁形。 “阿染,你瘦了。”姜暮声柔声说。 云染那庞大的担忧散去,心里五味杂陈。 “姜先生看错了,我一直很瘦。” 姜暮声道:“吃这样有油水的食物,还是瘦了,想来是工作太幸苦。” 云染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道:“姜先生要是没有别的需要,我就继续去忙了。” “还有。” “什么?” “你先坐下。” 云染愣了一下,没坐,现在是工作时间,她跟客人一起坐着,不像话。 姜暮声问:“阿染,你吃过午饭没有?” “……还没。”云染迟疑地答,不知道姜暮声到底要做什么。 姜暮声道:“坐下吃饭,今天店里的烧鹅我全买了,你暂时不用再忙活,先把饭吃了,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云染忽然想到一个温馨的画面,如果老豆还在世,也会叮嘱她按时吃饭。 又有客人进店,姜暮声的保镖直接将人拦住了,霸道地说:“店里烧鹅都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