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是个老头，年纪看起来很大了，消瘦的脸部导致颧骨看起来很高。　　 他的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看起来浑浊至极。　　 此刻的祭酒正将茶水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自他踏入这地方之后，就一直不发一言，让齐玄真也不知道这老头的来意是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如此故弄玄虚，总要将真相蒙在鼓里。　　 莫非那真相就连看也看不得？　　 “难怪韩进会让你来做他的幕僚，这年头还能够看到上清派的传人倒也确实困难了。”　　 齐玄真心中一惊，上次他被看出这身份是因为上清派的拂尘，可这次他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莫非这老头能够看清人心？　　 那自己是上景老君的事……　　 北陈对天神道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或许不用他去问，毕竟天神道那些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只怕北陈要是知道了， 也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由你来解决大公子身上的麻烦，倒也是个绝佳的选择。”祭酒笑了起来。　　 “祭酒大人是为了大公子而来？”　　 “否则呢，一个上清派传人虽然罕见，但也不至于让我这把老骨头亲自跑来。”　　 “如今整个北陈国都在关注这件事，为了北陈先王的遗志，我也决不能叫偌大一个国家毁在狐妖的手里！”　　 他虽然看起来消瘦，可说话却铿锵有力，齐玄真能够感受到其话语里的那股力量。　　 “祭酒大人是……忠臣啊。”　　 他可是听说如今宫中早已分为了几个派别，都在为了空缺的国君之位而争夺。　　 除去剩下的大公子和四公子，二公主似乎也暗地里有不少的小动作。　　 总而言之，如今的东宫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粥，在登基大典没有结束之前，没人能看清这团迷雾里掺杂着什么东西。　　 齐玄真本来是不想参与到这件古怪之事里去。　　 但奈何这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意思，而且这其中极有可能还掺杂着元祖真君的信徒。　　 齐玄真才到北都两天的时间，现在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我所忠的是北陈，大公子也好四公子也罢，谁若是继承了这位置，我就会侍奉谁。”　　 “但狐妖不行，所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老夫自当全力相助！”　　 祭酒直勾勾地看着齐玄真，那双浑浊的眼此刻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不仅仅在告诉齐玄真可以大施拳脚，也在警告齐玄真不要动摇到北陈的基础。　　 “明白了。”齐玄真说道，“此事我定当尽力而行，有些事还请祭酒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祭酒点了点头，将茶杯放下之后，慢悠悠地走出了齐玄真的宅子。　　 齐玄真没有相送，就坐在院子里看着祭酒一点点离开，那背影太过消瘦，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其给刮倒。　　 可那骨头却又坚硬的很，就是千万次敲击也不会弯曲。　　 齐玄真喝了一口茶，然后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果然当官这一套，完全不适合我。”　　 这些试探和交际，对他来说完全不懂，迄今为止他见过不少朝廷众人，甚至于言察乞儿部的大巫和可汗。　　 但很多事上，他也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齐玄真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裳。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房间里，再出现的时候身上已经换做了一身黑色的道袍。　　 “还是这身适合我。”　　 他嘿嘿笑了起来，不知道他自己发觉没有，这笑声很像一个人。　　 这道袍原本的主人。　　 之前那衣裳华贵无比，都是当初从齐云府里拿的，现在齐玄真又将其还给了齐云侯。　　 然后他在府上找到了翻看文书的齐云侯。　　 这宅邸本来是韩进在宫中唯一能够休息的地方，但做了监国之后，即便是休息的片刻，他也必须要翻阅这些文书才行。　　 “阁下？”韩进抬起头来。　　 从军多年，韩进的耳目一直都很敏锐，哪怕是在疲劳的此刻。　　 “侯爷辛苦，我这次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侯爷。”　　 “狐妖的事查出来了？”　　 齐玄真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侯爷的幕僚了。”　　 韩进愣了愣，这才两天而已，齐玄真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还是说大周官话里，这话的意思和北陈不太一样？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那狐妖如此难缠么？”　　 “和狐妖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两日我明白了一件事，幕僚这种事我总是当不来的。”　　 “我还不太明白。”　　 “很快侯爷就会明白，若我还是幕僚的话，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侯爷可是会掉脑袋的。”　　 韩进浑身一凛，不可思议地看着齐玄真。　　 他多多少少明白了齐玄真要做什么，只是……在这件事上他帮不了齐玄真分毫！　　 “阁下不必为了北陈如此，我们说到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此事倒也不是为了北陈，我来北都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事儿的麻烦。”　　 韩进叹息了一声，随着他一拍手，府上的管家快步走了出来。　　 “给齐先生备上百两黄金，算是齐先生在府上出谋划策的报酬，从今往后他和我齐云侯再无半点瓜葛。”　　 年迈的管家一惊，但看到韩进认真的样子，快步跑到了库房当中。　　 不多时，一百两黄金很快就被抬了上来。　　 齐玄真当着两人的面将黄金一点点吞到了腹中，然后微微一笑。　　 紧接着他转身走出了韩进的宅子。　　 “侯爷，齐先生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就撂挑子？”　　 “此事不必再议，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他的事和我们再无半点瓜葛！”　　 韩进猛地将文书拍在桌上，惊的管家心里猛然一抖。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韩进发那么大的脾气，要知道齐云侯一直以儒雅随和著称，就连那些在朝中的对头，也因此将其称为笑面虎。　　 管家退了下去，韩进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文书。　　 他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抖了起来，毕竟齐玄真刚刚给他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了。　　 这家伙……要一个人杀了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