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贺州,耕读山脉。 冬日凛冽,风雪飘摇。 素白柳絮随着呼啸,席卷在银柳玉林深处。 纯澈且冰冷的寒意,如骤然泼洒的豪墨,伴着血腥缓缓弥漫。 普贤穿着破烂的鎏金袈裟,屈膝跪倒在风雪中,神色显得愈发萎靡起来。 他的身躯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尤其是腹部位置,有道狰狞的贯穿伤痕,边缘位置弥漫着剑光,疯狂蚕食血肉愈合的威能。 风雪的嘶吼咆哮里,绵密的精致符文飘摇,盘旋覆盖在肌肤表面,如同抽丝剥茧,汲取着他的生机。 周围,群敌环伺。 天庭仙家、地府鬼差、西方佛陀、玄门修士、芦洲妖族、南瞻巫僵…… 这里,有惊艳绝伦的天骄,有德高望重的老祖,有位高权重的领袖,还有各大家族、门派、组织的魁首。 他们表情肃穆,神色坚定,功法持续转动,布置重重天罗地网,来杜绝后退道路。 “普贤,休要顽固抵抗,交出碧空令,我等还能留你魂魄完全,前往轮回投胎转世。” “普贤,你这个老魔头,为了炼制碧空令,竟屠杀我芦洲百万妖族,以血炼制胚胎,这血海深仇,永世难忘。” “普贤,身为佛门菩萨,正义果位,你竟以权谋私,残害忠良,暗中偷窃佛门宝物,掠夺舍利,以此证道准圣,真是卑鄙无耻。” “普贤,成王败寇,还不乖乖伏诛!” …… 滴答、滴答、滴答…… 掺杂着鎏金的血液,顺着伤口持续弥漫,逐渐形成大滩的腥红。 普贤支撑着身躯,缓缓站了起来。 呼啦! 盘踞在周围的群雄,纷纷倒退,看向普贤的眼神里,充斥着忌惮和后怕。 他们内心恐惧。 恐惧这位魔头的临死反扑。 “呵呵……”普贤喉咙沙哑,苍白地笑着。 他目光深邃,眼眸明亮,闪烁着乌黑的色泽,仿佛是永无尽头的深潭。 些许苦涩,在唇齿间绽放,流淌在心间。 数个元会的积累,海量资源的消耗,尸山血海的献祭,终究还是败了。 眼前的场景悄然发生变化,生平过往像是走马灯,不断转动起来,画面清晰且琐碎。 他,本是阐教亲传弟子,却深受玉清圣人厌恶,于昆仑山修行数个元会,不过是区区金仙境界,于封神战役被三霄削落三花五气,沦落凡尘。 后来,是西方的掌教圣人,在危难中施以援手,将其解救超度为西方菩萨。 普贤心中感念恩情,从此兢兢业业,刻苦修行,为西方的无上荣光而呕心沥血,却从未想过,他的存在,不过是二圣偿还功德的筹码。 得知真相,他悲痛欲绝,伤心难耐,主动加入魔道阵营,凭借菩萨身份,为魔祖罗睺的复兴大业,打探海量情报,地位层层提升,并以此得到罗睺的梦境碎片。 在这块梦境碎片里,普贤找到了证道的机缘。 碧空令! 传说,这件宝物,是道蕴的光芒所向,能承载天地运转的威能,带着宿主逐日飞升,遨游岁月。 为了炼制此宝,普贤苦心积虑,运筹帷幄,经营数个元会的大业,终于在耕读山脉炼制成功。 可惜的是,他的计划,被太阴星君提前推演出来,并将消息主动放出去,令洪荒众多仙家知晓。 贪婪,就像是秋日的野火,燃烧后就永远无法停歇。 在普贤功成的瞬间,杀戮的浪潮接踵而至,将其死死的拍击在风雪之中。 直到现在。 普贤微微颔首,凝望远方,眼神里毫无忌惮,反而荡漾着淡然。 “可惜了,过程匆忙,漏洞太多,导致东窗事发,成功就是结束!” 他的语气有些惋惜,却没有丝毫懊悔。 他的身躯如同苍松,傲然挺立在风雪中。 破烂的袈裟呼啦作响,仿佛是战场凯旋的旗帜,无声诉说着萧瑟狂傲之意。 草木清新的生机韵味,骤然绽放,形成绿色的令牌,静静悬浮在掌中,不断吞吐着日月精粹。 霎时间,在场的众多强者,忍不住呼吸急促,神色狂热起来。 碧空令! 传说中的宝物! 盘古的希望和寄托所化,能够畅游光阴长河的至宝! “好宝贝,与我西方有缘!” “此乃天地之宝,合该镇守瑶池!” “放肆,这分明是妖皇的遗物,谁敢和芦洲抢夺机缘!” …… 凝望周围的贪婪嘴脸,普贤淡然的摇摇头,轻轻摆手。 嗡~ 碧空令绽放青光,像是燃烧的碧玺玉石,将天地都渲染成碧游之色。 明媚且纯澈的味道迸发,形成荡漾的碧波,疯狂席卷笼罩,像是卷起的麦浪,吞噬山川。 “普贤,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不好,他要自爆!” “老贼!” ……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云霄。 温暖明媚的春日过后,紧接着,就是炽热干燥的盛夏。 山川河流,花草树木,花鸟鱼虫,苦苦煎熬了数十天,终于等到了清冷温润的夏雨。 苍穹深处,云海渺茫。 乌龙蒸腾缭绕,盘旋身躯,吞吐着雷霆雨露,为昆仑山脉散落这场馈赠。 如同黄豆般的雨水,稀里哗啦的坠落,为山石田土增添起勃勃生机。 灰尘味道极为浓郁,但是,随着雨水的淋漓,则变得通透清新起来。 呱、呱、呱~ 躲在洞穴深处的黄泥蛤蟆,纷纷爬了出来,摇晃着肥硕身躯,欢快的叫着、跳着,并趁此机会,将卵产在水坑的底部泥巴里。 蓝汪汪、圆滚滚、胖嘟嘟的宝塔蘑菇,在湿润的泥土里,陆续站起来,轻轻抖动着身躯,散发着欣喜。 许多蓝色的颗粒,微弱渺小,在宝塔蘑菇被雨水拍击抖动的瞬间,朝着附近轻轻散落过去,趁机黏着在黄泥蛤蟆的屁股上,借助着短暂的夏雨,来完成授粉这项重任。 昆仑山特有的苍流白鹤,反而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鹤群蜷缩着身躯,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眼神里充斥着慌乱。 这种沙道异兽,最是惧怕雨水。 纯净的水汽,于它们而言就是穿肠毒药,能够轻而易举的令其羽毛脱落。 “别怕,别怕,有我在。”白鹤童子站在鹤群中央,柔声细语的安慰起来。 他嘴角含着笑意,看向外界的风雨,心里惊艳,嘟囔着:“南极师兄的布雨手段,愈发高明了。” “唉!听水火童子说,还有六年,就是封神量劫了,不知昆仑山的安静,能否如维持如今这般。” “好啦,别怕,我陪你们!” 此时,同样有双眼眸,静静凝望着雨夜。 普贤目光深邃,神色幽幽,默默注视着瓢泼大雨。 许久后,他微微叹息,道:“原来,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