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剑云趁着左右没人的空当,悄悄离开了聊香坊。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腋下撑着一根方才忆鸢送的拐杖。他腰后的伤势并未痊愈,虽然自己瞧不见,但肯定是一大片的瘀血乌青。体内吸入的毒粉更不必说,他服下那粒药丸之后,若是静养数日倒也罢了,可他惦记着与忆鸢的约定日期将至,硬是咬牙急行了数日。途中还因失足挂伤了腿,适才不想被忆鸢看出自己这浑身的伤,强打着精神,现在出了门后才感到浑身酸软疲惫,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下睡上个几天几夜。 此时天边透出的曦光已将路面照亮,冷清的街道上慢慢有了过往的行人,小贩们都忙着抢占摊位,几辆马车在路上缓缓行驶。 苏剑云走出几步,只觉胸中火烧似的难受,像是一口浊气憋在里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闷燥至极。又想道:“还是先找个医馆吧,听那两人说起,给我下的毒是叫什么‘烂肺散’。这名听着倒是吓人。” 苏剑云心中想事,并未察觉身后有辆马车驶来。马夫见他一瘸一拐,吁了马车缓行,道:“劳驾,让一让。”街上喧哗之声四起,苏剑云并没听清。 马夫又喊了几声,苏剑云依旧未闻。马夫扭头向车中言语几句,一男子拨开车帘道:“我下去看看。” 那男子走至苏剑云身旁,见他腿脚不便,想出手相扶。哪知右手刚刚触到苏剑云左臂之时,苏剑云一惊,回身出指点向那男子腋下“极泉穴”。那男子不料他会突然出手,心中也是一惊,慌乱中左掌劈向苏剑云手臂。可苏剑云出招在先,来势又快,这一掌斩在苏剑云肘窝,反而助其上挑,正中“极泉穴”。 那男子顿觉右臂焦麻,忙向后退去。左手已握住腰中兵刃。 苏剑云一怔,先前出手只是本能,并未伤人之意。眼见伤人,心中好生过意不去,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方才分神,无意伤人。得罪了,这就为公子解穴。”那男子见他神情惶恐,不像有意为之。又见他拄着拐杖腿脚不便,忙走上前去胳膊伸出道:“请。” 苏剑云在他手臂推拿几下,待穴道解开,那男子甩了甩手,笑道:“好了。”行礼道:“鄙人姓洛,名治,字天驹,未请教阁下名号。”苏剑云还礼道:“在下苏剑云。” 苏剑云见他相貌俊美,面如冠玉,眉目间透露着些许英气。衣着华丽,左悬长剑,右挂容臭,是个富家公子打扮,年纪与自己相仿。 洛天驹问道:“苏兄是要到哪里去?”苏剑云道:“初来乍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洛天驹笑道:“即使如此,鄙人有幸,想请苏兄移驾鄙舍,不知意下如何?” 苏剑云看着那驾马车,想起自己在南阳时也是如此遭人蒙骗,不禁心生厌恶。 洛天驹见他望着马车,面露难色,以为他不喜乘车。道:“苏兄不喜乘车,咱们步行便是。”说着命马夫先走,左臂伸出,道:“请。” 苏剑云见他感情真诚,行事果断大方,心中一动,问道:“令尊可是神都派掌门?” 洛天驹道:“家父暂任掌门一职。”苏剑云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果真是他!神都派掌门是师父挚交,这人是他儿子,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害我了。”笑道:“嗯,你好。走吧。” 二人在街上并肩而行,洛天驹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实不相瞒,鄙人有一麻烦事务想拜托苏兄。” 苏剑云此时满心欢喜,只觉遇上了世间至亲至爱之人,笑道:“嗯,但说无妨。” 洛天驹点一点头:“想必苏兄也已经得知,近来江湖上并不太平。” 苏剑云收起笑容,道:“风谲云诡。” 洛天驹道:“是。前几日听闻那歹人又出没在南阳...” 苏剑云“啊”的一声,洛天驹问道:“怎么了?”苏剑云道:“没什么。”心想:“这人已到了南阳?怎会这么快?我离开广州不过一个多月,他要想赶到南阳,最快也要与我一同出发。或者是,冒牌货不止一人?” 洛天驹续道:“家父近日来去了山西,想要拜访一位老友。再加上江湖上局势动荡不安,鄙人心中也是好生惶恐,因此近月来寻揽门客,不说防范于未然,只是能防上一防,讨个心中平安。” 苏剑云心想:“于是你便找了本尊对付他。”道:“实不相瞒,我也在追查那歹人下落,能与你联手自然再好不过。” 洛天驹听他答应,笑道:“即使如此,多谢阁下相助。阁下伤到了哪里?找大夫看过了没有?” 苏剑云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想起身上余毒未除,皮外伤更是疼得厉害。道:“没有。” 洛天驹道:“当地有位名医,名叫胡信理。此人性情怪异,难以捉摸。若是富家子弟前去看病,他便刻意抬高要价,还一定要出门看诊。若是穷苦人家前去看病,他往往会说上一句‘钱都没有看什么病?早早回家等死吧’把人赶出门外,但之后又会偷偷派人把药送上门去。有人说他如此做法一来给穷苦人家免去药费,二来是偷偷送上门的,那些有钱人家虽然心中清楚,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其实他医术如此高明,洛阳城中从来无人敢得罪他,就算正大光明的给人送上门去,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说话间来到洛水边的一座桥上,洛天驹向前一指,道:“你看,那里便是。” 苏剑云顺着他手指向前看去,见桥对面上有一座草屋,草屋墙色发黑,屋口插着一面旗,上面写了一个“医”字。倒与江湖上算命骗子的旗帜颇有相似之处。 洛天驹交代道:“待会见了大夫,你先别说话,等我应付一下。”苏剑云应了。 洛天驹上前敲了敲门,退开行礼道:“晚辈洛天驹叨扰,晚辈有一朋友身上受伤...”他起初敲门时屋中并无人答话,听到有人受伤,大门猛的打开,闪出几道人影,不及二人反应,便将二人手足抬起。 一人道:“有人受伤,是不是你?”另一人道:“他若受伤,一看便知,问他干嘛。”先前那人道:“我喜欢问,要你管我?”那一人道:“我是老大,偏要管你,你又怎的?”又一人道:“喂,是你受伤不是?”说着摇了摇洛天驹双手,洛天驹忙道:“不,是那位朋友,他...” 一语未尽,提着他的几人当即放手,去提苏剑云的身子,六人分别抬着他双手双足,又托着他腰部臀部向屋内奔去。洛天驹连忙爬起想要跟上,最后一人推了他一把道:“医生治病,不便观看。”说着关上大门,留着洛天驹一人怔怔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七人抬了他进屋,又拐进一间小房,将苏剑云放在床上。七人头挤着头看着苏剑云,嘴里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苏剑云见这七人一个个马嘴猴脸,样貌丑陋至极,心下害怕,问道:“不知七位尊医尊姓大名?” 那七人立时住口,看着苏剑云,齐声道“对,对,要治病,先要报上尊姓大名。” 一身着赤衣的男子说道:“我是老大,叫赤医仙。” 一身着橙衣的男子说道:“我是老二,叫橙医仙。” 一身着黄衣的男子说道:“我是老三,叫黄医仙。” 一身着绿衣的男子说道:“我是老四,叫绿医仙。” 一身着青衣的男子说道:“我是老五,叫青医仙。” 一身着蓝衣的男子道:“我是老六,叫蓝医仙。” 一身着紫衣的男子说道:“我是老七,叫紫医仙。” 苏剑云见着七人一个个样貌奇丑,身段又矮,说话之间毫无顾忌,哪里沾得上半点“仙”字?强笑道:“原来是七位医仙兄弟,久仰久仰,在下苏剑云。” 七人听他对自己仰慕已久,十分欢喜。赤医仙问道:“你久仰我们什么?”苏剑云一时语塞,他说久仰不过是客套话,谁知七兄弟竟当了真。 黄医仙道:“一般的久仰,要么是久仰本事,要么是久仰威名。” 蓝医仙问道:“那二般的久仰呢?” 黄医仙道:“二般的久仰,自然是久仰本事又久仰威名了。” 绿医仙道:“那三般,四般,五般的久仰呢?” 黄医仙道:“三般的久仰,要再加上本事。四般的久仰,要再加上威名。五般的久仰自然要比四般更要好些。”他信口拈来,将三般与四般的久仰说成了同一物什,又大大夸捧了五般的久仰。 橙医仙向苏剑云问道:“喂,你对我们是几般的久仰?” 苏剑云笑道:“七位医兄本领高超,威震四方,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在下自然是五般的久仰。” 七位医仙大喜,齐声欢呼道:“苏剑云对七色医仙五般久仰,苏剑云是大好人!” 赤医仙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让我来给你治一治。” 橙医仙道:“此言差矣,我们七兄弟,打架是一起上,治病当然也是一起上。因此应该说‘我们’而不是‘我’。” 赤医仙道:“我说我先给他治,又没说不让你们治。” 橙医仙道:“我们明明是兄弟七人,你却偏偏要分别出去,叫我们变成兄弟六人。” 紫医仙放声大哭道:“七兄弟变成六兄弟,我说什么也不干。”其余五人跟着痛哭。 赤医仙忙道:“咱们七兄弟亲如一人,我说的‘我’中便包含七人。” 六人听罢拍手大笑道:“好极,好极。” 苏剑云怕他七人一直这么东扯西扯,忙插口道:“不知七位名医可有治毒的医方?” 七人话语声止住,似是都在深思。过的一会,黄医仙道:“治疗中毒的药方,咱们之前是有的,不过现在都忘了。”其余六人一起点头。 苏剑云听自己中毒难解,不免失望。 但又听黄医仙道:“不过咱们忘了,书上却写的有,照着书来,总不会出错。” 其余六人如梦初醒,纷纷道:“对极,对极。”连忙跑去翻阅书籍。 过得一会儿,七人纷纷跑回,绿医仙道:“有了,有了。你看‘毒气入体,当以闭塞穴道为先’你穴道闭塞没有?” 苏剑云道:“毒气早已逼出体外,只是余毒尚存胸中,难以去除。” 赤医仙道:“哦,原来是余毒未除,这便好办了。你看,这上面说,清理余毒,要用麻黄三味,生姜一味,细辛五味捣碎熏制,研粉服下。” 橙医仙摇头道“不对不对,你看,这本书上明明是蝉蜕二两,兑薄荷汁熬制半个钟头。应该是这本书。” 黄医仙道:“不对,都错了。应该是采用针灸之法,你看,在他身上这几处...” 绿医仙又道:“什么针灸,不对不对,他既然中毒,那自然要用运气把毒逼出来。来,我教你一些化气之法。” 青医仙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别瞎添乱。用药是肯定的,不过不应用汤药剂方,应该用丹丸之方。喏,这《出诊实录》上写,凡中毒之人,应先观其气象,把其脉象。若为嘘气。。。” 蓝医仙道:“要不咱们直接帮他把毒排出来如何?排毒膏我这里是有的。” 紫医仙道:“我看还是用药的靠谱。” 黄医仙道:“那你是说我不靠谱吗?” 赤医仙道:“你走的歪路最多,自小时候起便是。那一年咱们路过那家人的院子,你非说要进去偷只鸡,结果左脚刚踩进院里,两只大狗扑将上来,好啊,给咬了一路!” 黄医仙怒道:“那你就不走歪路吗?” 赤医仙道:“我是老大,怎么会走歪路?” 蓝医仙道:“此言差矣,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不论走多少歪路也不过走歪一个,老大若是走了歪,那不就一并歪了吗?” 绿医仙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他也走过歪路,不过把我们都带歪了,因此无人注意。” 橙医仙点头道:“在理,在理” 苏剑云见他几人又越扯越远,忍不住道:“几位当真知道医方吗?若是不行,我找其他医馆了。” 七色医仙听他要走,慌忙道:“有的,有的。不过方法太多,要我们商量一会。” 青医仙道:“既然谁都不服谁,要不把咱几个的药方合在一块儿,一并给他用了算了。” 紫医仙问道:“一并用?可行吗?” 青医仙道:“既然方法都是对的,好方法岂有治死人的道理?咱们连用七个好方法,只怕他还要好的更快些。” 其余六人听罢大喜,道:“对,对。”当下分好了工,赤橙青紫四位医仙前去熬药;黄医仙要给苏剑云针灸;蓝医仙抢先一步,在苏剑云身上贴了四五张膏药,待到得知苏剑云毒气积肺后,还不满道:“你不早说,其实这药内服也行。”又撕了膏药去了药房,同赤橙青紫四位医仙熬药去了。 绿医仙说要教苏剑云化气之法,其实他自己本身医术有限,加上对书中句子含义不甚明白,只说了几句便接不下去,也去药房同几位兄弟遨游去了。 苏剑云心想:“这几人真是什么神医么?”但又想这既然是洛天驹推荐来的医馆,其中医生医术自然高明。当下沉住气来,要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 约莫过得半个钟头,只听几人大喊道:“好了,好了!”从外面奔进,正是几位熬药的医仙,只见青医仙首当其冲,手里垫着块布,捧着个瓷碗。一进屋,苏剑云便闻到了碗中散发出一阵刺鼻的腥臭。青医仙将瓷碗递到苏剑云嘴边,道:“这便是药了,来,快饮了。” 苏剑云见那碗糊糊浓的发黑,冒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怪异气味,心中说不出的抵抗,皱着眉头道:“这,你们都放了些是什么东西?” 那六人出奇的骄傲,齐道:“特制医方,不外传的,快,喝了就好了,好的还快!” 苏剑云实在不想喝那东西,道:“不...这,烫的。”青医仙道:“不会,这汤药看着烫,喝着凉。” 苏剑云忍不住问道:“这东西当真是给人喝的?” 赤医仙道:“来,喝。”说着又把那瓷碗推到苏剑云面前。 苏剑云仍是闪避,道:“不可...”黄医仙道:“到底是你看病,还是我们看病?若是我们看病,那自然是依着你来,可现下是你看病,那自然是依着我们。”说着点了苏剑云身上哑穴和几处大穴,叫他既不可呼,也不可动。 几人七手八脚撬开苏剑云的嘴,把瓷碗一竖,那碗糊糊就此灌进嘴中。 苏剑云只觉那糊糊烫口至极,初入口时方有些甜味,但那甜味稍纵即逝,转眼间酸臭味、辛辣味夹杂混合,填充整个口腔。喉头一动,那糊糊在胸中烫开一条线,直入腹中。跟着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绞痛,腹中如同烧了沸水一般,猛咳两声,只觉全身乏力,脑目昏疲,仿佛数日以来的所有疲倦一下泛起,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苏剑云于梦中睁眼,发现身处一片云层之中。云层下望去,是灯火斑斓的洛阳夜景,七只仙鹤自身旁飞过,宛似仙境一般。 正当苏剑云沉浸在仙境中时,一只仙鹤突然回头,伸出利爪向他小腹抓去,苏剑云躲闪不及,那利爪插进小腹。正当苏剑云要大呼驱赶之时,其余六只仙鹤同时回过头来,一样的将利爪插进他小腹,不住搅动。 苏剑云小腹如有刀绞,痛不可当。一觉惊醒,梦中所见的七只仙鹤登时变成了七个奇丑怪人。 苏剑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小腹奇痛难当。原来方才熬药之际六位医仙各执己见,将自己选中的药材一并丢到锅里熬制,互相攀比之际更是不知又往里塞了多少味药材。此时药性互冲,加上其中又有不少的强身健体,筑基提气的药丸。 这一遭便如渡劫一般,只把苏剑云疼的死去活来。七人却仍在为药物是否起效争吵不休。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苏剑云已无半点血色。又过片刻,苏剑云已是面如死灰,眼光呆滞,额头上的冷汗携着灰尘滚落,嘴唇乌青发紫,口鼻中出气多入气少,眼看就要断气。 紫医仙跳到一旁,道:“我不治啦,我不治啦!这小子要是变成恶鬼,缠着我就遭了。”七色医仙个个怕鬼,听他怎么说,都大呼小叫跑到一旁。 苏剑云胸前气血翻涌,腹中不住抽搐。喘了几口大气,强忍着几乎能让自己昏厥过去的疼痛,开始潜运内息。 苏剑云暗自调息之时,七色医仙在身旁兀自议论不休。 黄医仙道:“奇怪,奇怪!咱们兄弟的方法明明无错,这小子怎会治不好反而病重呢?” 橙医仙道:“药的剂量也不曾出错,真是奇了!” 赤医仙道:“你奶奶的,我说了别用那兰草,现在可倒好。” 橙医仙怒道:“你奶奶的,我哪用了?” 赤医仙叫道:“你奶奶的,我又没说你。” 橙医仙道:“你奶奶的,我又不知道。” 绿医仙道:“你奶奶的,你骂我奶奶作甚?” 黄医仙见他几人吵的热火朝天,插口道:“行了,别骂咱奶奶了,当务之急是这小子怎么办?”七人停口陷入沉思。 青医仙道:“咱们的方法不错,错的就是这小子了。” 七人齐口道:“对,对,是这小子把自己害成这样的,跟我们可没干系。”说罢均觉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哈哈大笑。 苏剑云提了一口气,扶着床沿坐起,喘道:“你...奶奶的七个庸医...要老子命...” 七人见他坐起,喜道:“醒了,醒了,治好了,治好了!” 苏剑云骂道:“治好个屁!老子就剩一口气在了!”说话一急带动了内息,登时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黑便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苏剑云缓缓醒转。眼见烛火飘摇,向旁看去,一男子背着他洗着什么。苏剑云本想说话,可喉咙一痒咳了一声。 那男子转过身来,说道:“醒啦。”苏剑云向他看去,这人四十来岁年纪,唇上两撇鼠须,寻常身高,贼眉鼠眼,身着布衣,一副市井小人的模样。 只听那男子道:“你本来不过是吸了些毒粉,虽说时日长了些,但也不算什么。皮外伤虽然多些,也不算啥。他妈的七个乌龟儿子王八蛋,给老子药房撬开不说,还给老子辛辛苦苦搞得药材通通给糟蹋了个干净。”说到此处,脸上浮现出极为痛心的神情。但那神情一现即隐,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奇怪神情:“要说我那药材,糟蹋了了也就罢了,总还能再找,那七个龟儿子们总归还是出于救人的好心。只是你...老子可不太好交代。” 听那男子言行,他便是这医馆的主人胡信理。只是那句“不好交代”云云,苏剑云听的云里雾里,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胡信理道:“我那些药物本就是强身健体,补气养血的贵物,你一次服下甚多,药性相冲,波及经脉。而你又是练武之人,经脉受袭,体内自然而然的激起一股内力保护经脉。在你昏迷之际,那药性已被你化作了内力,不过你自身内功不算深厚,不能将这股内力化为己用,只能憋在体内,化也化不开,导也导不出。反而与你自身内力相冲,搞得经脉紊乱。没法子,老子只好剖开你胸脯,将经脉一条条接上了。普天之下能让我胡信理动刀子的,只怕就你一人了。” 苏剑云闻言向自己胸口看去,果见一道伤口自前胸划至小腹,此刻已用针线缝好,上面敷着些红色药粉。苦笑道:“多谢。” 胡信理摇了摇手,道:“现下先不急着谢我。你经脉虽通,内力未平,这病只治的一半,并未痊愈。” 苏剑云心想:“那股内力当真如此厉害?”暗中运气,只觉腹中绞痛复返,竟无丝毫减轻之象,一口鲜血上涌,苏剑云一惊,硬生生的把那口鲜血咽了下去,喉中泛起一阵腥甜。 胡信理并未查他面色,续道:“我虽用些许调理之法助你化去一些,可终究无法根除。你这病实在怪异的很,非老子治不可,嘿嘿。”这几句话明明是出于救治之意,可最后那笑声苏剑云却听的心下发毛。 胡信理微作沉吟,道:“此后每十日来我这一次,我再想些法子。今日针灸烟熏都试过了,却不见什么成效。” 苏剑云此时腹痛稍缓,张口应过,与胡信理告别,出了门去,胡信理正呆呆出神,也不知是否听见。 苏剑云拄了拐杖走出屋门,见七色医仙一个个跪在墙边,面朝里壁,正襟危坐,不由得暗暗好笑。他生性旷达,不甚记仇,七色医仙又是出于救治之心,因此对七人不如何记恨。走过去问道:“七位医兄忙什么呢?” 赤医仙道:“犯下过错,面壁思过。” 橙医仙道:“莫名其妙,不知为何。” 黄医仙道:“苦思其过,起始于我。” 绿医仙道:“七人齐心,一意孤行。” 青医仙道:“欲要独善,却不可得。” 蓝医仙道:“身心如镜,无怨无悔。” 紫医仙道:“死不认账,能奈我何?” 苏剑云知道是胡信理罚他七人为自己重伤一事思过。胡信理虽然性格怪癖,却也是个医生。哪有在医生的医馆里治成重伤的道理?胡信理之所以出手相助,只怕也与此有关。不再言语,笑着向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