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插翅难逃(下)
司徒单与云鸣凤双双抢出,等于直接开启了这早就避免不了的正面交锋,正道这边,每个人都是憋屈了一肚子的怒火,这时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各人紧随,呼喊着挥舞兵器抢上自不须说。 日禾神教这边自也早就得了示意,仇少岳与慕容合鹤回转来时,已传下了命令,要简健约束心腹本部随时待命,以应即将到来的战斗。 是以,简健虽然心中难以理解,也很害怕,却也不得不遵从,敌人既已率先动手,他自然也不敢贻误战机,自然当仁不让,不敢劳动仇少岳再开口,直接人模狗样的下达了攻击命令。 云鸣凤与司徒单率先而动,喊的又都是要仇少岳纳闷的话,动机却是截然不同,司徒单是要亲手射杀爱子,云鸣凤则是要救司徒钥,由己及人,他竟瞬间十分的喜欢上了这孩儿,他也知司徒单这时动了,定是早已豁出去了,他更加明白,被逼到了这份上,换谁都不会再报甚么非分之想,倘若真是那样,这人绝对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要不便是真正的没了骨气,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很显然,他司徒单还没没骨气到那种地步,他动了,那就说明他已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不外乎先绝了他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牵绊。 司徒钥便是他在这世上那唯一的牵绊,他已被逼的别无退路,所以他动了,虎毒不食子,他司徒单要亲手要了他儿子的性命,以省得他落在敌人手中多遭折磨。 云鸣凤却不愿亲眼看到这人间悲剧发生,尽管他知道司徒单内心一定是在滴血,他也还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因此,他说了那句话,好让所有人都猜不到他是要救那孩童,仇少岳便不须去说,他本来就与云鸣凤有仇,在他想来,小贼沉不住气杀来,定然是要取自己性命。 因此,他抓住了司徒钥挡在身前,慢慢的向后退去,一步一步是那么的缓慢,这一刻,他的心是虚的,他实在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云鸣凤恨自己到了甚么地步,因为他的心本来就是阴暗的。 阴暗的人总会想的很多,所以他害怕,他选择暂时不杀司徒钥,不是因为他心中起了爱惜之意,他是要拿这可怜的孩童作挡箭牌,他要用他的小命来要挟司徒单和更多的人,因为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躲过云鸣凤的击杀,尽管他还有那么多心腹,他还是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遭到屠戮,他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尤其是在他做了这么多令人发指、令人厌恶不齿的事之后。 眼看着司徒单与云鸣凤两人直扑而来,他怕,他是真的怕了,虽然他已然疯狂,巴不得流血,巴不得所有人都战死,同归于尽最好,那是他最最想看到的,也最乐意看到的,正好称了他的心意,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害怕。 他自己也说不上是甚么原因,可能还是惜命吧,因此,他选择了不断后退,他退的缓慢,是不想教众讥讽他贪生怕死,总之,他觉得自己这条命很重要,他看的比甚么都重,那是要做大事情的,即便到了这时,他依然还在幻想,依然不愿接受现实。 更何况他的心早已扭曲,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还有顾忌的,尤其是云鸣凤等人,处处标榜正义,自诩为谦谦君子,实则全都是十足的无耻小人。 司徒单奔行极快,距离敌人越近,他心中便越是难受,其实他真的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如果可以,他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爱子回来,要他一生一世好好活着,无忧无虑,显然他办不到,这一刻,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只有更强烈,真真正正的心丧若死。 距离还在拉近,一步,两步,他要保证一击必中,他心中在默默祈祷,再近一些,再近一些,他发觉他的双手已经在发抖,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全身好似都再抖动,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双腿简直就像是灌了铅般沉重,他极力控制着,不愿功亏一篑,不愿让仇少岳瞧出一丝丝端倪,他的心都在狂跳,他再也不知道这是甚么一种滋味。 司徒钥已然又在笑了,那是一种超脱他这个年纪孩子的释然的笑,他笑的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从容不惊,他眼中竟然没有一丝丝的怨恨,司徒单看的心头一阵酸痛,仅仅只是一瞬。 很快,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便又再回复到了不知甚么滋味,他忽而也是笑了起来,凄惨、自嘲、悔恨、外带无尽的愤怒,也许那不叫笑,世上哪里会有这么难看的笑,比哭也还难看,言语都形容不出。 可是,他真的是在笑,司徒钥也还在笑,他的笑意全无变化,由心而发,真诚的不能再真,近了!又近了!是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云鸣凤自然也看到了司徒钥的笑,他后司徒单一步,眼见得这孩子笑的那么自然,心中暗呼不妙,身形再拔,接连几个跳跃已然抢上,可是,依然迟了,司徒单那第三把飞刀已然出手。 夺命的飞刀疾射,只不过夺得不是敌人的命,飞刀抖手掷出,司徒单已然似突地被抽空了灵魂,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呼道:“钥儿,你怪我么?你怪爹爹心狠么?” 那孩儿只是笑,一脸如释重负的笑意竟从没变过,还是那么的自然,他的双眼还是那么的清澈,从来不曾起过半点的惊讶,好似他早已料到了般,莫不是血性共通,这一刻真的是心有了灵犀? “不可……” “哼!想得倒美……” 云鸣凤终究慢了半步,心中暗叹可惜,一声不可呼出,疾奔的身子不停,心中总想总要救得这孩子性命的,哪怕为此受些伤也不打紧,那孩子还那么小。 就在他发出那一呼时,仇少岳也已叫嚣似的张狂大叫了一句想得到美,早在司徒单面现那怪异的笑时,他心中便觉有怪,眼见他飞刀出手,身子突地瘫软,又说了那莫名其妙的话,他心中哪里还猜不到司徒单的心思? 心中怒哼一声:“哼!狗日的!这要是都让你得逞了,老子还怎么混?想要你儿子舒舒服服的死?门都没有!我儿子呢?嘿嘿……你他娘的算甚么东西了?我呸!我便偏不要他死的这么痛快……” 心中扭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想法也偏激到不可理喻,他此刻心中只有恨,滔天的恨,以至他满脸狞笑,左手掐住司徒钥脖子,将他提起,眼瞅着那飞刀已到了跟前,身子一侧,右手判官笔疾点,迎了上去,“叮……”火星四溅,飞刀被拨了出去,打了几个旋,跌落在了他身前三尺来远的地上。 司徒单眼见得终于还是功亏一篑,终于忍不住又是老泪纵横,嘶哑着叫道:“狗贼!你待怎样才能放过老子……” 这句话叫出,嘴中一甜,一股血腥涌上,忍不住便要吐血,他这时倒是好强起来,不愿让仇少岳看了高兴,竟自生生吞咽了下去,凄惨一笑又开了口,这时却是对着司徒钥说的:“钥儿啊!爹爹好恨我自己啊,爹爹我真的很没用的,你知道么?爹爹想要叫你痛痛快快的去的,你也知道吧?嘿嘿……你知道的,我知道你猜到了的,我……可是我还是办不到,嘿嘿……爹爹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啊?呜呜……” 说到这里,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竟这么当众嚎啕大哭起来,云鸣凤见了仇少岳救下了司徒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道:“好险!” 他想着只要没死,那便还有机会相救,他对这孩子起了怜惜之意,总想着要救他性命,即便现在他仍然还在敌人手中,那也好过被那一刀斩杀成了尸首。 他知司徒单既说话语无伦次,神智自已到了崩溃边缘,便不再急着迫过去,一来生怕逼得急了,反生变故,一来怕司徒单神智迷糊遭了敌人残害,丢了性命,他身形倒纵,退至司徒单身旁,青吟剑直指仇少岳道:“无耻恶贼!小爷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等今日插翅难逃,你为祸武林,作尽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