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你恨我么？　　 虽然德州城产基金公司的架构和流程规则决定了杨默这个总经理不可能像他在大华公司里似的搞成一言堂，但事实上，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却也没有什么区别。　　 杨默这货太懂得挟势压人了，也太懂得如何通过不断的折腾，把总经理的临时决断权见缝插针地日常化了。　　 有着华东灾区援建这么一个规模庞大无比、性质也敏感无比的超级项目做理由，别说唯一能在职权上制衡杨默的赵永德在经历了大半年的搭伙之后已经基本上放弃了对这货的约束想法……即便没有，面对着这么一个压上了所有身家的百亿级项目，他也不敢在这会儿制约杨默啊。　　 所以，在杨默强势无比的态度下，在赵永德一如既往的安抚中，战略决策委员会和党组会议上关于扩充新部门的决议很快得到了通过，顺带着将由卓玛丽负责的社招计划也当场敲定了下来。　　 还好这次的扩招计划虽然基本上堵死了平调渠道，但从社会上招聘的都是最普通的员工，新扩增的6个专项部门所有的中高层管理干部的任用另行研究，而且杨默也承诺这些新增的管理岗并不会全部从大华公司抽调，也算是给其他人留了些念想，否则的话即便有赵永德的配合，这些决议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表决通过。　　 虽然杨默猜得出战略决策委员会那些人之所以没有以前跳的那么厉害，大抵是他们觉得这次扩增部门的管理岗并没有被大华公司全部把持的事情直白无误地凸显了杨默的人才窘境，他们增加公司话语权的机会不日即将到来的。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　　 “老宋，你恨我么？”　　 烫碗、滚杯、投茶、注水、醒茶，洗茶。配合着行云流水的天地执手法，神情略显慵懒的杨默，此刻竟然也有了几分闲云野鹤的飘逸。　　 只不过，这幅悠然自得的清散，配上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落入宋文轩耳里，却不啻一道惊天响雷。　　 “老大，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宋文轩满头雾水似的一脸错愕，甚至带上了几分自家老大是不是被黄大仙上了身的狐疑：“我为什么要恨老大你？”　　 话音刚落，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脸色紧张了起来：“老大，是不是……我在横滨的这半年，外面人说了什么闲话？”　　 “横滨”、“外面人”这两个词强调的很微妙。　　 虽然宋文轩并不知道杨默为什么忽然问出这等诛心之言，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最需要避讳的两个嫌疑给排除掉。　　 首先就是关于穆大小姐的嫌疑。　　 你要知道，穆宋两家不但是铁杆盟友，更是差一点成为了姻亲，而且宋文轩以前喜欢穆大小姐并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说穆大小姐已经跟杨默结了婚，以穆家的家教和穆大小姐的性格，不可能做出点什么逾越的事情，但跟自家老大抢女人毕竟是一等一的忌讳。　　 所以他刚才的意思很明显，他虽然因为中日经促会的原因，同样是在岛国待了半年，但办公地点却是在横滨的唐人街，而穆大小姐所在的大华公司办事处是在东京，两地隔了十万八千里，彼此之间的工作配合更多的是电话沟通，那些莫须有的花边新闻是万万不足为信的。　　 其次，是关于自己的站位问题。　　 即便遭遇了泡沫破裂，但岛国在当下依然是实打实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更是天字号的大肥肉，在那边随便捣鼓点什么动静，可以赚到的钱比国内多的海了去了；因此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穆大小姐固然是硬生生地拓展出了一个几百亿日元市场规模的市场；可在中日经促会里带着一大批子各式精英炒汇炒期货外加资本运作和资产转移的宋文轩，却也同样做出了极为亮眼的成绩，并且积累了颇为雄厚的资本。　　 杨默是他的老大，他又是别人的老大，都是做老大的，自然知道当老大的最不喜欢下面的人翅膀硬了后不听话，甚至是拉着一帮子小兄弟单飞；　　 客观来说，如果不考虑那一层又一层的繁杂因果的话，单以实力和资源而言，宋文轩目前的确初步具备了单飞的资格……最起码，在金融和期货这一块，他的成绩还是拿的出手的，况且东营指挥部那边又不是没有相应的业务板块。　　 当然，他的那些成绩和资源都是依托中日经促会这个平台的基础上获得的，而中日经促会的那些岛国企业其实认的是杨默而非他宋文轩，自打杨默与桥本恕的会晤出人预料地取得了积极成果后，这种情况就更加明显了，单单只算这一层因果，宋文轩想要自立门户，那绝对是蠢的不能再蠢的做法。　　 因此，宋文轩刚才强调的“外面人”这三个字，清晰无比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自己人，你是我老大，我没有单飞的想法。　　 ………………　　 杨默看着宋文轩这幅浑然天成的表情，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老宋，林宋两家关系素来非常不错，你现在也也到了差不多该结婚的阶段，恰值你的酒店项目快速拓展之际，我却把林落苏调到了墨西哥去开拓市场……你不恨我？”　　 杨默这里用的是“到了差不多该结婚的阶段”，而不是“到了差不多该结婚的年龄”，这里面的区别大了去了。　　 虽然说雌雄莫辨的茄子姑娘仔细看下来，其实是个五官非常端正的漂亮姑娘，但像宋文轩这种出身和样貌，那是绝对不会缺一夕之欢的女人的；因此结婚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只存在着发展上的需求，而不存在着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　　 宋文轩闻言，苦笑了一声：“老大，你就别开我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我爸和林叔叔都很希望我能跟落落在一起，但我之前一直是把落落这个假小子当成好哥们和妹妹看待的，十几年的交情放在那，怎么可能一下子纠正的过来？”　　 “说实话，老大你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就我而言，你能把落落调到墨西哥那边去，其实是件好事……对于我们这种家庭，婚姻是大事，最起码我这边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一下对她的心态的。”　　 说着，宋文轩从兜里摸出岛国带回来的箭牌香烟分了一枝过去：“至于我的那个连锁酒店项目……”　　 “老大，知道么，经历了这大半年的之后，我总算大概明白了当初的你，为什么会用那么一种瞧不上的态度来看待我们了。”　　 轻轻叹了口气，宋文轩摸出打火机来给杨默点燃香烟：“这个世界如此之精彩，这个时代如此波澜壮阔，我们虽然出生在华夏这个当下并不富饶的国度，但却拥有着一个绝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平台……身处如此便利的平台上，我们这些石油系统出身的人，却整日把心思放在琢磨那点鸡械狗斗上，也难怪老大你以前那么瞧不上我们。”　　 轻轻吐出一口青烟，宋文轩的表情有些微妙：“这个世界很大，人生也可以很精彩；或许对于半年前的我来说，那个连锁酒店项目是个难得一逢的出彩项目；但亲眼目睹了岛国每一天都在发生的楼起楼塌之后，我才知道，就以下面人的那些经营理念、人员培训水平、以及管理作风，那些连锁酒店只不过就是一大堆绑着火药桶，随时可能变成资金黑洞的重资产负担而已……毕竟我现在的工作重心在中日经促会那边，就算现在调回国，也根本分不出多少精力来整改。”　　 说到这，宋文轩很诚恳地看着杨默：“所以，如果因为落落的缘故，沈叔叔在连锁酒店项目上暂时不会给我很大的支持，这在我看来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这个项目沉没成本太大，到时候反倒是没有了快刀斩乱麻的勇气了。”　　 看着表情真诚无比的宋文轩，杨默心里一阵叹息。果然不愧是宋家重点培养的对象，这成长速度……太快了。　　 他不相信宋文轩看不出自己把林落苏调到墨西哥那边去，是因为自己不希望看到快速膨胀的宋家现在就和林家彻底绑定在一起；　　 但宋文轩自始至终没有提过一个字，甚至还从他的理解角度真诚无比地拍了自己一通马屁。　　 这些家学深厚的二代们，太懂怎么奉承人了。　　 想到这，杨默嘴角翘起一个奇妙的弧度：“所以，哪怕是你今年的工作干的很出色，可这次拟定的推荐名单里依然没有你的名字……你也不恨我啰？”　　 推荐名单？　　 宋文轩想起最近流传出来的那则几乎已经被确定的小道消息，眼皮子忍不住跳动了两下：“老大，实话实说，如果说我对升副处这件事没有念想，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作为家中的独子，我比任何人都渴望进步。”　　 又是叹了口气，宋文轩脸上的表情却很快地转入了严肃：“可我更相信，相比于表面上的职称高低，一些实际上的事情更重要！”　　 “所以，老大之所以没有连同我的名字同卓姐一起报上去……”　　 “要么，是我现在的能力不足以被放到一个更高的平台上，需要进一步的自我提升；”　　 “要么，就是老大对我另有安排；而且这个安排虽然很重要，但却需要比较隐蔽，不方便负责人职级太高！”　　 很笃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后，宋文轩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杨默：“老大，我猜的对么？”　　 看着宋文轩眼中那抹难分真假的期待，杨默笑了。　　 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老宋，小雅那边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和七濑商会正式签署为期三年，总价值为50亿的农副产品远期合约，身为谈判组的一员，这个情况你是了解的吧？”　　 宋文轩点了点头：“情况的确如此，其实早在昨天就可以正式签署合约了，只不过考虑到要配合海部先生的在华行程和随行谈判团的议题来扩大在岛国内部的影响，所以双方才非常默契地压着，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最多到后天，时机就差不多成熟了。”　　 杨默轻轻嗯了一声：“这次的合作非常重要，甚至远远比许多人以为的要重要的多……这笔超大规模的远期合约，不但为我们德州地区置换来了一大笔资金，使得即将启动的华东援建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借助这一揽子天量规模的远期合约，飞速加快德州地区的产业升级！”　　 侧头轻轻看了宋文轩一眼：“老宋，产业升级可不仅仅只是包括制造业升级，同时也包括农业产业的升级……而且你是在岛国待过的人，见识过岛国的精细化农业，应当知道，外人眼里土掉渣的农业其实是个高科技行业，一旦农业产业能够快速推动升级，也能反过来通过需求极大地刺激制造业和科研领域的升级加速……一二三产业互为表里，绝对不存在着拆开来看的道理。”　　 宋文轩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杨默说的这番话在有了岛国那边的实例印证后，变得非常容易理解，甚至后世一个初中生都能说的井井有条；但是对于当下的国内来说，能真正理解这里面的辩证关系和具象关联的人，却着实不多。　　 杨默见他点头，语气却变得沉重了起来：“可是我们大家都知道，单纯的农业升级固然很困难，单纯的制造业升级也很困难，把农业和制造业关联起来相互促进着螺旋升级更是难上加难！”　　 “具体推行过程中，两个产业之间的共同内发性利益驱动点不但难找，而且极难平衡；”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找到了共同的利益驱动点，可依然会存在着传导的滞后性；任何一方在限定的时间内没有得到应有的积极反馈，都会极大挫伤自身的积极性，进而消极应对，并迅速转化为两个产业之间某个具体细分项目的驱动障碍，然后阻碍作用于另一个产业姗姗来迟的配合动作，如此周而复始。”　　 “老宋，你小时候买过放在桌子上的那种平衡球没？”　　 “一旦那串不锈钢球珠开始被拨动，最少也要花上半个小时才能重新回归静态平衡……这就是我们即将面临的困难！”　　 抖了抖烟灰，杨默严肃地看着宋文轩：“但是，要想避免这种不断往返的滞后性消极传导，也不是没有办法……很简单，不要任由那串球珠无休止地自由摆动，发现珠子动起来后，直接伸出手去把它们重归平衡就好了！”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那只伸出去的手在客观上也会损失能量，也就是所谓的出力不讨好，但你也要看这只手是谁的，这串珠子是不是属于那只手的主人的……还是那句话，不要剥离地看待任何一个问题，要统筹在一起看。”　　 顿了顿，杨默的眼神变得极富压迫感，语气里也充满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而我，之所以把你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就是希望你去做那只伸出去把珠子稳定的手……这种事情在当下有些敏感，负责人的职级不宜太高，否则不方便用实验的名义遮掩过去！”　　 嘶~！　　 宋文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外人或许听不懂杨默是在说什么，也听不懂那些珠子啊手的是在比喻什么，但是在岛国待了大半年，甚至跟岛国农协都有过数次业务交流的宋文轩，哪里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宋文轩苦笑道：“老大，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担得起这个重任？而且就算我愿意冒这个头，可现在大华公司和城产基金公司的资金池都基本干涸，就连市里面的预算也是紧巴巴的，这档口从哪里去找一个心甘情愿赔本赚吆喝的冤大头去啊……而且最好还是官方或者半官方的资金，不然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杨默闻言，却是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公司和市里面没钱，不代表这德州地头上就真的没有官方资金了……冤大头早就给你找好了，而且放心，绝对是心甘情愿的。”　　 找好了？　　 宋文轩这次是真的被惊住了：“是谁？”　　 杨默笑眯眯地看着他，嘴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刘行长！”　　 ………………　　 PS：今天没什么心情，先这么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