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叭叭。” 　　 许久未曾回家的罗学云，刚推开门，就得到俩小不点的热情欢呼，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疏远感。 　　 老话讲，三翻六坐八爬、十月站、周岁走、二岁跑、三岁单腿跳，他虽然不懂，但架不住老爹老娘念叨，念叨着念叨着，孩子就会坐会爬会走路会说话。 　　 遵从顺其自然道理的罗学云，一直都没有勉强孩子快学快长，甚至还鼓励他俩慢慢来，比如说爬行，后院客厅铺成小乐园，给足他们玩耍和探索的时间，他记得好像有报道说过，小时候爬得少了，缺点肢体锻炼和感统协调，长大就容易不灵活且晕车。 　　 后天训练诚然可怖，是改变进步的阶梯，但基因中的东西，才是人类真正的主宰，有些时候遵从本能并非坏事。 　　 事实证明，这并没错，营养跟上，照顾得当，到年纪的时候，孩子自己就想去尝试新世界。这不，快满两周岁的云云月月，走路稳当，说话也能明白。 　　 “想死爸爸了。”罗学云一手揽一个，将儿女抱起来，“你们想不想爸爸呀？” 　　 “想！”月月最积极，拉长语调。 　　 “哪里想？” 　　 “这里。”月月指了指心。 　　 罗学云嘿嘿一笑，看向云云：“宝贝儿子，你呢？” 　　 云云低头抱着他的脖子，嗫嚅道：“想……” 　　 “男子汉大丈夫咋能这么憋囊，你俩可得好好教，别成假姑娘。”罗老娘埋怨道，“还没他妹妹豪气。” 　　 “娘，都是一般大，先生后生没差多远。”秦月忙道，“孩子还小，长大啥样没不一定呢。” 　　 “就是，秀气咋哪，讨女孩喜欢，不愁说对象。”罗学云哼道。 　　 “秀气担不了家业，扛不住家门。”罗老娘道，“你这个当爹的闯出恁大摊子，若养不出好儿子，将来是祸非福，你姥爷就是……” 　　 “好啦好啦，现在能跟往年一样吗？现在有钱就是光荣，只有好事没得坏事。”罗学云急忙叫停，道：“弄饭吃弄饭吃，还饿着哩。” 　　 老娘这才悻悻离去，罗学云看着秦月，刚想香一个，就被一左一右两大护法缠得死死的，月月见到哥哥抱脖子，半点不相让，也来抢，差点要挠死他。 　　 秦月哈哈大笑，主动迎上来深深一吻，道：“我好想你。” 　　 “哪里想？” 　　 “讨厌。” 　　 月月见状，尖叫道：“我也要。”然后跟疯子一样，亲她爹的脸，这边云云激起怒火，抱着右半边脸亲，一个赛一个使劲。 　　 “我的老天爷，这是干什么呢？”罗学云苦笑不得。 　　 “双胞胎就是这样，不管东西好坏，不管喜不喜欢，你有的我必须有，妈给他俩做衣服，款式都一样的，就想在前面绣朵花草区分一下，谁知道可是惹怒他俩，非要抢，只能把线拆了。” 　　 “儿子啊，这时候咋不让着妹妹哩。” 　　 “俩人一个不怨一个，点火就着，他让不让没意义。” 　　 罗学云笑道：“乖儿乖女，让妈妈少操点心呐。” 　　 一边哄着俩孩子玩闹，一边聊起闲话。 　　 “海涛满月酒办了吧？” 　　 “办了，两口新屋办的，老田家气派得很，二姐挑不出毛病。” 　　 田秀禾是家里的老末，他亲大侄的小名叫海洋，亲二侄的小名叫海军，紧跟着俩侄女也叫海棠、海燕，所以自个亲儿还没生就定下叫海涛。 　　 罗雨二十八岁才结婚，二十九岁生孩子，跟同龄人比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做闺女的时候，被人叫老姑娘根本不在乎，有家有孩之后，心态一变再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架子越来越大，计较的东西越来越多。 　　 亲戚看过都说她走极端，一点大姐的好没学到。 　　 罗学云却觉得是家庭影响，罗老娘远嫁，跟娘家支应不上，被公公婆婆苛待，一面忍受做孝顺媳妇，一面抓狂痛哭流涕，这一点大姐二姐都看在眼里，爷爷时不时拿鸡毛掸子打儿媳妇的事，给俩小姑娘留下心理阴影。 　　 只是大姐年纪大，知道的事情更多，明白爷爷是愤恨家里穷，“好姑娘”看不上，导致俩儿子都娶了成分不好的媳妇，让公家的好事全把自家排在外面。 　　 罗雨却不懂那么多弯弯绕，只是觉得公爹不行，公婆不行，丈夫更靠不住，等大姐第一门亲事被老爹老娘弄得乱七八糟，完全是火坑里推，她心里的火就冲天，早有做尼姑的决心。 　　 青云菜业搞起来的时候，她坚决不管家里，过来干活混钱，就是不想步后尘，只是她很快失望。 　　 跟自己统一战线晚婚晚育的二弟叛变，英年早婚且速战速决，根本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然后幺弟不成器，将爹娘家视作自己家，颐指气使威风八面，最终发现全家没谁在意她结不结婚，幸福不幸福，于是就碎了。 　　 这也是罗学云没有反对田秀禾，甚至多次提携他的原因，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确实拯救了二姐，让她感觉到依靠，没有走极端。 　　 心病只能心药医，罗学云就算再有本事，只能给予物质保障，有些事看到亦无力解决。 　　 “过两天去看看。” 　　 孩子出生的时候，罗学云有回来，还带了银饰珠宝送给小孩大人，只是没能等到满月，既然回来得去看看。 　　 “不苦的周岁呢？” 　　 “也办挺好，过生那天，叶秀给姑娘起名叫沐沐。” 　　 “什么MuMu？” 　　 “沐浴阳光的沐，比着女儿的澄澄来的。” 　　 罗学云一阵无语，顿了顿，道：“树果这王……这货还老实不？” 　　 “爹管得严，倒是有点洗白，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染黑。”秦月迟疑半刻，还是说道：“叶秀说她还想要一个，今年就要。” 　　 罗学云眉头微皱：“又不是过去，急什么，养养身体还跑了么？” 　　 “这两年管得越来越严，她想趁热打铁，省得被计划办盯上。” 　　 “借口，昌大哥在村里当主任，田集全是青云职工，还能让人不声不气冲到家里把她逮走？分明就是魔怔，想儿子想疯了。” 　　 “她有什么办法，别看娘说云云秀气不好，抱起来疼爱都不撒手，月和不苦差得远，我们各过各的，三天两头要见不见，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叶秀跟爹娘过一辈子啊，她能不着急么？ 　　 最关键树果摆明靠不住，谁都不知道啥时候爹松辔头他就犯病，没有个真孙子分家产，她将来咋办，不是给树果有理由变坏么。” 　　 “唉。”罗学云摇头长叹，“也得为自己为女儿着想啊，何必急在一时，不苦都没感受过母爱，哗啦啦就来个弟弟妹妹，真的是……” 　　 “世间事就是这样，在哪套规则里生存，就得接受哪套规则，规则不改说再多都没用，叶秀只能选择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随她去吧，把我包里的东西整理整理，玩具是给孩子的，书籍老玩意是给爸妈的，还有些礼物。”罗学云道，“明天顺道看看爸妈，再问问秦泉在青农上班怎么样。” 　　 “可别提了，天天跟爸斗架。”秦月忙活起来。 　　 “什么情况？” 　　 “小泉根本不喜欢跟田地打交道，爸却非逼他干农活，给他安排轮岗实习，要走遍各个生产基地，什么工种都搞一遍，回来给他安排考试。” 　　 “这没必要吧，毕竟是大学生，做管理的话稍微了解技术就行，即便他精通各个工种，也说明不了什么。” 　　 “反正爸是觉得外行领导内行可耻，必须得在专业层面能跟技术员们抗衡，不能让别人两三句话就唬住，尤其是出差的时候，这不会那不会，左带生产员，右带质量员，轰轰烈烈一大阵人太难看了。” 　　 “话虽如此，可管理和技术本来就是有分野的，不然我也不会定下两种职级划分考核规则，经理就算再懂技术，项目书上没有技术组长的签字，也是不合规的。”罗学云摇头道，“老秦要是这样培养儿子，我必须得劝劝，别把孩子积极性磨没了。” 　　 两三日后，新田集社区，田秀禾家。 　　 前庭后院的农村民房次第错落，粉刷的红瓦白墙煞是美丽，远远一看分明就是小别墅群，只是高大的烟囱晾晒的衣服和堆叠的杂物，仍能清晰表明它的身份。 　　 “学云，弟妹。”田秀禾热情迎接，满脸笑容道：“诶呦，侄子侄女也来啦。” 　　 “二姑父。”月月顶级E人，根本不需爸妈招呼，自己就张扬起来。 　　 “乖侄女。”田秀禾赶忙应和，转而看向罗学云，道：“刚才听声音不对，车子撞啦？” 　　 罗学云微微尴尬：“右舵开得多了，陡然换左舵有些不适应，没什么大问题。” 　　 “舅舅来喽。” 　　 罗雨抱着里一层外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出来，给弟弟看。 　　 “很健康，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罗学云笑道，“我带了母婴用品，海涛要是习惯就多用，我走之前跟香江朋友交代了，让他每次多寄一些，照顾好孩子要紧。” 　　 田秀禾道：“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自己买吧。” 　　 罗学云摆摆手：“何必寻那个麻烦，进口代购还不方便，我让人多寄就是，给外甥用我高兴，省得他将来正月剃头。” 　　 田秀禾应景一笑。 　　 小心接过外甥，罗学云一边抱着来回晃，一边问道：“你去上班，家里还忙得过来么？” 　　 “我娘来。”田秀禾道，“大哥二哥马上也搬来做邻居，到时候嫂子有空就过来，保证罗雨招呼时有人手。” 　　 “嗯，两头顾着不容易，你多费心。” 　　 “应该的。” 　　 聊着聊着，就谈到青云农业以及出口业务。 　　 “以目前市场来看，出口业务虽然复杂麻烦，但却是支柱，重要性不可取代，即便利润少些也要维持住，脱水蔬菜和饲料车间扩大，就算我们改喂粮食菜叶，也得保证出口订单稳定，市场部跟客户打好关系，保证当下的时候谋划将来，寻找更多客户更多业务。” 　　 田秀禾连连点头：“内销市场要货容易，结款困难，确实不比出口业务爽快，只是联系客户比较麻烦，若是出差还得远渡重洋，青农的能力怕是力有不逮，毕竟大学生青食要的多。” 　　 罗学云道：“这就要看你是什么想法，若是随遇而安，出口业务可以交给青食代管，麻烦事挡在门外，可若是想奋发图强，就得招兵买马自己干，勇敢承担起特殊人才的优厚待遇，学习如何管理和使用这些人，以及最重要的，营收撑得起更大盘子。” 　　 田秀禾苦笑道：“青农出口不容易啊，生鲜易坏，活禽麻烦，脱水蔬菜还要跟青食分一半，要不是这次点名说咱家的饲料好，非要带着去，我真不知道什么产品可以出口。” 　　 罗学云斜睨他一眼：“怎么，到现在还对分工耿耿于怀，觉得青食的产品更赚钱？”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青食初加工，把我们的东西都弄走了，我就是想做大出口也没法子，没有招兵买卖的必要。” 　　 “瞧，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委屈。” 　　 罗雨赶忙给丈夫撑腰，道：“确实有些东西青农也可以做嘛，像茶叶、禽蛋。” 　　 “分工合作才是生产要义，青食的产品虽然根基在农业，实际上跟青农的工作没有很强的正相关，我再说明白点，即便青农有食品生产，跟种植养殖不同样岔开，还是各干各的，没法联动起来？” 　　 罗学云语重心长道：“吃喝留给青食做，你们就做农业生产相关，能做的产品，青农不已经在做？若论科技含量和盈利能力，未必比青食差。” 　　 “啊？什么。”田秀禾下意识道。 　　 罗学云没好气道：“发动你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 　　 “这是你姐夫，尊重点。”罗雨喊道。 　　 “工作是工作，公事上没有姐夫，只有田总。” 　　 田秀禾额头渗汗，相较于后起之秀，他确实思路不开阔，按部就班可以，展开想象很难，不是个创造型的人才。 　　 罗雨见他为难的样子，只能扭着弟弟解答：“别卖关子了。” 　　 “技术才是最赚钱的，青云农业搞那么大的研发中心，给卢鹏等人重金奖赏，为的是什么，你得思考啊，我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