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匪兵士卒此番竟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用盾牌护着直往前冲,都喊着,“杀进城吃饭啊!”北寒傲尘问了懂游牧匪兵语的人,这才知道,游牧匪兵这阵进击,竟是烧粮的后果。 他也不慌乱,趁游牧匪兵骑兵射箭的间隙,瞄准一个身上批甲的、看似队长以上的军官,对着他的脸拉了一个满弓,那羽箭顿时没入军官的眼窝,整个人从马背上翻落下来。北寒傲尘接连数箭,箭无虚发,都有游牧匪兵士卒中剑落马。 士卒们见主帅如此神准,也振奋起来,趁隙拉弓回击。待骑兵冲到战壕附近,弩兵队终於现身,用弩机射得游牧匪兵骑兵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只是弩机填装缓慢,射得一轮便需耗时填充,弩机数量又少,行伍里只有一成多的士兵装配。 这填充的空档虽有弓兵防守,到底威力不同。只得任游牧匪兵大军已来到城下,双方再次面临到不相上下的战况。云梯才一架起就又被毁损,火油已然用尽,只得拿热水不住地下泼。游牧匪兵本不善於攻城、士气又低,而蜀军气势正盛。此消彼长之下,游牧匪兵渐呈败象,拓跋纪康见到这番局势,只得鸣金收兵。 北寒傲尘见游牧匪兵暂退,这才松懈下来,却见日头已过中天,唇舌焦躁、肌火中烧。原来他自晨起便食水未进,又和游牧匪兵对抗了半日,自然头晕眼花。 他一回到营帐,齐豫立即迎上说道,“可是饿坏了?我一听到鸣金之声,就请伙夫做了饭食。”说着便帮北寒傲尘卸甲。 北寒傲尘卸下盔甲,却不用餐,迳自倒了一碗水喝乾了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得巡过一趟,等儿郎们都有得吃了再说。” 齐豫也不勉强,只是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又看北寒傲尘身上有两处箭伤,只是都被甲片挡住,伤痕甚浅,因问道,“要请军医过来吗?” “他们正忙活,这点小伤没必要麻烦人家,吃饱后再帮我包扎便是。”北寒傲尘说完便出帐巡视,过了将近一顿饭的时间才回来。他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让你等候多时,怎么不先用?” 齐豫笑道,“整日也没什么事做,哪里饿得到了。倒是寒王以身作则,用餐不忘士卒。” “又在那边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坐过来陪我一道吃吧!”北寒傲尘说着就把齐豫拉到身边,按着他坐下吃饭,又说,“我今日晨会时,略略提说了你的事情。” 齐豫皱眉说道,“这么急着说做什么?底下难道没有鼓噪?” 北寒傲尘叹息说道,“我原是不想委屈了你,不想众人意见纷歧,怕是没有我料想的顺当。尤其是北冥信底下那帮将官,喧噪得很。” 齐豫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毕竟……齐豫之名,信候身边将士多少有所耳闻,所以我才不愿你说得那么急切。” 北寒傲尘看着齐豫低头时,不经意露出颈部美好的线条,心头一阵荡漾,他按捺下心绪说道,“是我孟浪,原想着众人应当体恤的,唉……我看还是先见见北齐上风,再做打算,你们读书人应当比较有话说。” 齐豫却犹豫起来,“却不知北齐上风的态度为何?” 北寒傲尘回忆起当时情景笑道,“我瞧他似乎对你挺好奇的,无须担心。” 齐豫叹道,“也罢,终需一见,就由寒王安排了。” 一时完膳,齐豫帮着北寒傲尘处理完箭伤,北寒傲尘便请军师边牧城前来与齐豫会面。 边牧城裼裘而来,捋着胡须端详起齐豫。看他一袭天青色长衫,眉清目朗、身量高挑,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俊雅。殊无女子的艳丽柔媚,但在眉宇间自有一股独特的风情,也难怪底下人会说他是男狐狸精。 北寒傲尘引见之后,边牧城不胜欷嘘,言道,“齐豫兄之名,不才也略有耳闻,未想今日会在寒王帐下相逢。” 齐豫长揖说道,“北齐上风高名,齐豫向慕已久,今日得以向先生学习,实是万幸不过。” “齐豫兄太过谦虚,过去之事,齐豫兄大可不必介怀。《孟子》云: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齐豫兄经此历练,尚能怀抱初衷,不随波逐流,这其中需要如何动心忍性,不才确实敬佩。” “先生过誉了,小人身世如飘蓬,唯有隐忍苟活而已。幸蒙寒王厚爱,脱离苦海,如今只想替寒王分忧解劳,早日平息干戈。” 边牧城眯眼捋须,拱手问道,“国事蜩螗,鱼游沸鼎,有为者自当挺身而出,齐豫兄有此心志最好。却不知齐豫兄如何看待当今局势?” 齐豫知道边牧城意欲考较自己,便回礼说道,“齐豫见识浅薄,流离之际虽欲读书,却是心有馀而力不足。如今仅能就亲身经历,略略述说。” “齐豫听闻,北燕虽民风剽悍,然而不重农耕生产,上位者又横征暴歛,虽一时势大,但终不可持久。” “游牧匪兵眼下为我国边患,然其自吴延恩兵败之后,南下受阻,国力不复当年。且里达可汗与左贤王不合,内部矛盾日增,若能因势利导,说不定能化敌为友,与我国和平共处。” “楚国为后楚大都督许壅,拥立牛元亨之孙牛博所建,牛氏并无实权。许壅在世时,确实经常兴兵,意欲夺回中原政权。眼下许壅已逝,大权落入外戚颜言之手。颜言野心勃勃,齐豫断言,不出三年,楚国必有内乱。” “北冶素与我国相善,然其新君好大喜功,整军备战,气象一变,若不能及早消灭,恐成大患。北汉刘旭励精图治,驱逐北蒙、东莱,经营东方,可与我国匹敌,当及早防备。” “今日蜀国,必先安内而后攘外,勘定西部,再求东进。若怕北汉坐大,则可扶植其他势力,与其抗衡,在北冶未定之前,勿撄其锋。” 边牧城听完这一席话,甚是诧异地说道,“不想齐豫兄竟有这番见识,却不知齐豫兄颠沛流离,如何识得天下大局?” 齐豫拱手说道,“齐豫曾充军数年,当时,西魏故相韩临、故大寒王孙纬,两位夫子知道齐豫身世,趁馀暇之际对齐豫多所提点,口授诗书,至於天下局势,只是齐豫一己之妄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