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定三年腊月二十七,赵峥带上刑具流放梅州,前来送行的人山人海。这个世界有太多人想了解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然而他却被流放梅州。 而作为这件事件的导火绳,张天师一案早就传遍了临安的街头巷尾,如同今日的大雾,除了身在局中的人,民众始终难以寻到赵峥背后的意图。 赵昀今日身着帝王华袍,直到此刻他也还是愕然,他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走到这一步,他虽然没心没肺,到也感受到赵峥意图的沉重。 “为什么?我听马德芳说你这是要给天下做一个标杆,有恶必惩,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但,有这个必要吗? 赵峥垂下眼皮,对于赵昀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或者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世人不愿相信他给出的那个解释。 “有。” 赵昀自顾自的笑了笑,看着这个只有他下巴高的少年,第一次觉得他的出现一直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法:“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从什么地方来吗?” “重要吗?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朋友。官家,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赵峥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求他,尽管赵昀知道赵峥说托付的事情很艰难,但还是毫不犹豫说道:“什么事?” 赵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赵昀惊愕以至于嘴巴都没合拢,被凉风贯入直打哆嗦。 “我就再相信你这一次!” “不,你会一直相信我的,因为每次我都是正确的,这次也不例外。” “有时候真觉得你是天外之人,才有如此大逆不道。不,天马行空的想法。” “再见,梅州有什么新奇的事情我回来告诉你。” 赵昀笑了笑。没有与赵峥道别,转身与马德芳离去:“别忘了。今年我就要看到月宫!常与我写信。” 赵昀道别完后,接下来就是黄道长与大郎,他们背上已经打上了包袱。 黄道长看着赵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气,只是问了一句:“梅州有多远?” “对不起,师父。”赵峥心有歉意,到底是不能让师父安心的颐养天年。 黄道长气笑道:“混蛋小子。说来是我对不起你,明年春末能到梅州吗?” 赵峥点了点头,忍不住劝慰道:“师父,过个两三年我就会回来的,您不用担心,路上也不会有人敢拿我怎么样的。怎么说,官家还是我这边的。” 大郎在一旁从背后的包裹取出用油纸包好的鸡腿,递给赵峥:“三哥,你吃吧,不用担心。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 面对少年郎,淳朴的安慰,赵峥说道:“谢谢。大哥!” 黄道长拉着大郎离开,对赵峥说道:“还有许多人要对你说话,我们先离开一会。” “二哥呢?”赵峥突然问道。 “看家呢!” 黄道长离开后,接下来便是两府相公。 宣缯此时心有戚戚然,上前先向赵峥执了一礼,赵峥泰然受之。 “先前有人说国师是天上仙人,我一定会促之以鼻,但现在要是谁还说国师不是,我同样会嗤之以鼻。我们凡间之人。是不会有如同您一样大公无私之人,我有时候在想。国师如此做法,一定是带着上天的宏愿降临人间的。” 赵峥有些诧异:“你知道我的目的?” “知道!”宣缯声音里的无奈与痛苦。由他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讲出,一股沧桑感油然而生。 “国师尚且有恶必惩,何况我们这些官员呢?您一日还在受刑,我们官员头上魔咒的就还在一日。万民恶之,天子厌之。相信在接下来日子里,我们官员只要有一丝错误就会被放大无数倍,被人喊打喊杀,有国师您这位表率在前,无人有权幸免。只是国师,这一切值得吗?以您的手段大可不必如此激进。“ 赵峥苦笑道:“你们说我是仙也好,是神也罢,既然在这红尘打滚,那我自然也是人,自然也有七情六欲……还有,宣相公,若我不如此,国朝不杀士人的风气难道还能改吗?做了此事后,我对这个世界再无责任,我该为自己而活了。” “我们士人习先圣经典,上辅君王,下安黎民,教化天下,没有我们,天下如何大治?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赵峥摇头:“不是要置文人于死地,而是要置恶人于死地,哪怕他是文人士子。国朝优容百年,养活不过是一群蛀虫,留之何用?”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等道理国师不会不明白吧?而且国师难道永远要待到梅州不回来?”宣缯的意思是,你要想一个干净清明的社会那是做梦,再说了难道你能永远待在梅州?一旦你回来,官场只怕也会恢复常态。 “水至清也是有鱼的,人至察则无徒,敢问宣相公你有朋友吗?” 我有朋友吗?宣缯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觉得有股悲凉的感觉袭来,官场之上哪有朋友,尤其像他这种反复骑墙的更是如此。 “你们其他人,我就不见了。”赵峥见陈贵诚没有出现,也就了无兴趣,决定上路,押送赵峥的队伍只有二十人,与之随行的流放梅州的犯人则多达上百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前来送行的百姓,有放声大哭者,有愕然不语者,也有黯然神伤者,等等众生百态不一而论,但无一不对两府相公怒目圆瞪。 风萧萧兮易水寒,赵峥单薄的背影是临安百姓在绍定三年所见国师的最后一面。 前来送行的还有无数的官员,此刻他们有许多人也是心如刀割,赵峥所作的一切无一不是针对他们文官的,立场不同,他们与国师之间注定成为敌人,但是对于赵峥也是心存敬仰,与自己敬仰的人为敌,这是何等痛苦的事情。 —— 白云宫二郎留守。演武堂内,圆桌上,高临门坐在主席的位置,二郎坐在他的一侧,落座的都是白云宫的暗卫的队长以及天道军的头领。 此刻的演武堂内完全没有赵峥平时里在的时候那样轻松的气氛了,二郎身上的戾气让人一看就不觉的瘆人。 “现在高宗师来接管白云宫所有的力量,谁赞成?谁反对?”高临门是赵峥亲命的天道军首领,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而暗卫则一直是由赵峥亲自统管。 “暗卫一直由国师统管,没有他老人家的发话,恕在下不能听由二爷与高宗师做决定!”暗卫的统领孟良发言。 二郎突然身形一动,一拳向孟良袭来,孟良大惊失色,高临门不动如山。 孟良与二郎的拳头在空中对接,空气发出爆响,孟良一拳退后。二郎冷笑道:“论武功你不如我,论能力要不是你迟迟调查不出来陈府的底细,我师父与三哥怎么会差点被那个贱女人毒死?你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念在你对白云宫还有苦劳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去库房领两万贯,找个地方去做个富家翁。” 孟良从地上坐起,神情也是沉默的可怕:“我能力不足,自然也不敢厚颜担任暗卫统领一职,但是二爷我提醒你,暗卫是国师的暗卫,他从来都不属于白云宫。国师对我要杀要剐,只需一封手书,我别无二话,若是其他人想动暗卫,那得从我尸体上爬过去。” 二郎听到孟良的话没有发怒,那句暗卫是国师的暗卫,从来不属于白云宫,无疑打动了他,他从怀里掏出一招纸条上面写道:“许二哥便宜从事!” “这是三哥写给我的,你们还有疑虑?” 孟良与天道军首领张季确认了那是赵峥的笔迹,虽然还有些疑虑,按鉴于国师与二郎亲如手足的关系,也就默认了。 “有了国师的手书,我孟良甘愿领罪,但是恳求二爷将我降为普通探员,我已于白云宫融为一体,要我离开白云宫,不如杀了我。” 二郎点头:“可!” “成纪一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二郎寒声说道,成纪乃是原来鸿鹄宫的道士,后来被赵峥一同纳入了白云道观内,继而进入了白云宫,原本在鸿鹄宫就是天师道的信徒,但因为抱残守缺,在白云宫内很不得志,陈府一事,更是被张天师收买,将黄道长所有的行踪,爱好等等信息告诉了张天师,这还是事后审问那个女人才得知的。二郎要做的首先就是整顿内部。在他看来,三哥太仁慈了,白云宫的刀从来没有举向自己人过,如今只怕要破例了。 成纪被直接带到了演武堂,面对众人怒目而视,他跪地求饶:“小道也是贪图那贼道士的钱,才会糊涂,但绝没有加害黄真人的意思,小道虽然贪财,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人面兽心……” 话还没说完,二郎就慢慢走过来,一刀抹向了他的脖子,这是这位少年郎第一次杀人,却冷静的可怕:“他或许没有加害黄真人的意思,但三哥要让天下人守规矩,我这白云宫自然也要守规矩,做了背叛白云宫的事,就是我白云宫的死敌,无论事情再小,九天黄泉我也会追杀他到底!”(未完待续。) ps:晚了些,但周五欠的那更我一定会补上的,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为你们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