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钰自然不认识这位在大庭广众下出言不逊之人。边上周兴祥却是认识,便向司马钰卖弄道:“此人名叫陈叔慎,是扬州陈氏家族的。” 在此时期,因一代文豪苏轼在临安府影响深远,而扬州杜牧也是名闻天下,因此江南文坛便形成了临安与扬州的对峙。 而兰陵萧氏志在天下,当然不会局限于区区扬州,而且他们祖先发迹地是在兰陵,后因战祸才迁居到江南。此次前来临安府,更不是来耀文扬威,相反反而是想团结江南学子。 而陈氏素来与萧氏不合,暗中竞争剧烈。此时陈叔慎表面上是吹嘘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其实是暗藏祸心,故意挑起兰陵萧氏与临安文人的矛盾。 兰陵萧氏的萧若云自然看出陈叔慎的挑拨离间,但这就是一个阳谋,他很难回应。就算他愿意宁事息人,表态扬州文人不如临安府,可回去之后又如何向扬州文人交待? 却听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道:“陈兄此言差矣!小女子文笔尚且稚嫩,怎敢当此称赞。何况临安府素来卧虎藏龙,能胜过小女子的青年学子必定是数不胜数。” 众人见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谦逊,对她好感更甚。 陈叔慎既然胆敢挑拨离间,自然早有腹案,早预测到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刚才所言,顺口道:“萧大家当然要自谦一番!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临安文士有何惊人之作。”仍是把兰陵萧氏架在火堆上烤,一句话就促成了兰陵萧氏和临安府文人学子的争斗。 知府郭解虽然对陈叔慎十分厌恶,但这只是文坛之争,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自古文无第一。 当下有不少临安文人学子拿出自己认为不错的佳作,但都只是自我感觉良好,明显不如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的如梦令。 司马家族长房三子司马锦也作了一首,却完全没有他想像中的叫好声!只有陈叔慎大声赞道:“好诗!”却任谁都听得出这只是讥笑嘲讽! 司马锦顿时面红耳赤。他在家族中总是被人奉承,高高在上,还真以为自己诗词水平也高高在上! 眼见大堂这么多临安府的文人学子,都无人能与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比肩,顿时有些冷场。 周兴祥便对司马钰道:“司马公子号称江南神童,何不作诗一首,会会这江南第一才女?” 司马钰原本打算在这诗会上抄上一首,宣扬一下自己的名声,免得将来自己在科举中抄出千古名篇,让人难免生疑!此时却见场上气氛迥异,颇有剑拔弩张之意,便不愿做出头鸟! 眼见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才貌双绝,如果能做她的入赘夫婿也是不错,至少可以躺平无须奋斗了!所以司马钰根本不想扫了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的颜面,毕竟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知府郭解见堂中无人再出新作,他作为临安府知府,自然不愿丢了颜面,便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锭金锭道:“谁能作出一首佳作,本官便赏他这锭金子。如果无人作出,便只能奖给江南第一才女萧大家了!” 司马钰顿时眼冒金光。他来到这个时代,囊中羞涩,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司马钰边上的陆琛便鼓足勇气,站立起来作了一首,倒也中规中矩,应该在今日的诗会中也是上乘之作。无奈有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的珠玉在前,明显高下立判。 知府郭解沉吟不决,想强行判个并列第一,免得伤了两地和气。但又觉得明显不如,怕被人诟病自己偏袒己方。 正在知府郭解犹豫不决之际,边上的训导知事王明德却认出陆琛边上正是有江南神童之称的司马钰,便满怀希望地道:“司马钰小友,你可有新作,拿出来让大家鉴赏一下?” 司马钰被点名,只能站起来答道:“禀告知事,晚生尚未想好。” 众人闻言自然十失望。 而陈叔慎更是讥笑道:“已是泯然众人矣!” 与陈叔慎同行的扬州文人学子哄然大笑。 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却道:“其实我这首如梦令也是苦思多日,司马公子一时想不到佳句也是无可非议。” 司马钰听到如梦令,却突然灵光一闪,看到知府郭解案桌上的金子更是金光闪闪,便道:“多谢萧大家美言,既然萧大家提到如梦令,小生斗胆,也作一首如梦令,以和萧大家。” 闻言举座诧异。而陈叔慎更是道:“好啊,今日倒是洗耳恭听,江南神童是如何和江南第一才女的!” 司马家族长房三子司马锦不顾众目睽睽,忍不住道:“钰弟,莫忘了我路上叮嘱你的话!”今日司马钰藏拙反而没事,若是作了一首贻笑大方的诗词,那司马家族会成为永远受人嘲笑的典故! 司马钰却是信心十足,清了清口道:“那做记录的兄台,做好准备了吗?” 众人顿时一阵嘲笑,毕竟历届诗会以来,哪怕学问再高的人也不敢自以为是让别人来做记录! 一直默默不语的李公也笑了,离席走到记录台旁,对司马钰道:“司马公子尽管请讲,我帮你记。” 司马钰却不明白众人笑什么,只顾自己道:“如梦令,和萧若兮。” 陈叔慎见司马钰还真敢和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只觉得他当真是年幼无知,忍不住冷笑一声,当下认真倾听,准备组织言语在听完之后对司马钰大讽特讽! 却听司马钰继续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一词既出,整个大堂鸦雀无声。连陈叔慎也忘了嘲讽。 良久。 还是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当先开口道:“司马公子大才,若兮远远不如也!” 这首如梦令毕竟是李清照广为流传的名作,岂是年仅十六岁的萧若兮可以比拟的。 李公暗自读了好几遍,方才叫好道:“好,极好!想不到今日能见到如此佳作,当真不虚此行!” 众人这才一片赞声,正是司马家族长房三子司马锦想要却得不到的。 周兴祥更是溜须拍马。 刚才一直对司马钰视若无人的陆琛这才对他连声赞叹!陆琛的妹妹陆菀更是美目中闪着小星星。 林婉儿也满是惊讶地望向司马钰,这还是她认识的司马钰吗?为何现在对她冷淡了许多? 陈叔慎却道:“司马钰,你有如此佳作为何一直不肯说出来,莫非你冒名顶替他人之作?” 虽然陈叔慎明显有点无理取闹,却也说中了很多人的心思。特别是与司马钰相熟之人,包括训导知事王明德在内,也觉得按照司马钰的水平,不太可能作出如此好的诗词! 司马钰却早猜到很多人会是这种反应,现在如此总比日后在府试中质疑要好!当下坦然道:“不知陈兄要我如何证明这的确就是小生所作?” 陈叔慎冷笑道:“你再作一首便可。” 司马钰毕竟是后世过来之人,知道现场有很多人心存疑虑,今日若不能消除,怕是日后会有不少流言蜚语,当下便道:“好,我再作一首便是。”说着,司马钰不无歉意对李公道:“只是又要辛苦李公了。” 李公却是笑而不语,心中却叹年青人不知见好就收,太容易受激。他之前并不认识司马钰,所以内心便认同这词是司马钰所作。因为道理很简单,这首词足以扬名一生,作者岂肯让于他人?而且如此诗词穷其一生都未必有第二首,所以李公认为司马钰再作第二首词不可能会太好,纯属画蛇添足! 却听司马钰继续道:“如梦令,再和萧若兮。”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如果司马钰换作是诗,或者是别的词牌名,还容易作好!再作一首如梦令,难度可想而知! 更有浅薄之人还以为司马钰要百般讨好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不过要在现场和两首词,当真也是难于上青天! 却听司马钰继续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就连陈叔慎也不敢说话了,若再出言相讥,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又来一首旷世佳作?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作了一首如梦令,这小子居然当场和了两首,恐怕只有诗仙李太白复生,才能和这小子一较高下。 李公放下笔墨,笑着对知府郭解道:“恭喜郭公,临安府居然有如此大才,郭公功不可没。” 知府郭解却道:“今日诗会,当属司马公子和萧女公子共执牛耳,本府决定各奖赏黄金一锭。” 司马钰忙赞道:“郭公大气!”却见知府郭解和众人都是一怔,司马钰这才想起时代不同,忙行礼道:“多谢大人赏赐。” 江南第一才女萧若兮根本不在意黄金,也自知不如司马钰,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便拂了知府郭解的美意,只能拜谢道:“郭公美意小女子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