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曹仁的十余名守卒,已尽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曹仁昂然而立、将环首刀收回鞘中… 曹仁习惯了这时代脆弱的环首刀,所以他大大低估了赵旻那比李唐横刀犹要坚韧、锋利不止一筹的特制环首刀威力… 尽管汉代环首刀是李唐横刀的老祖宗,而且是横刀的直系老祖宗。 话说回来,同样是先登,官渡之战时的乐进,却远不及此刻的曹仁从容。 二者间的差距,不单单是兵刃和武艺,还有心中坚守的信念、以及对天下大势的掌握程度。 当然了,仁哥此刻,心中不可能有这么多杂乱的念头,其人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尽可能将敌军主力吸引过来,以便惇哥能尽快实施斩首行动。 没错,惇哥的战术,正是斩杀敌军主将的斩首行动! 不然呢? 一万骑兵与近五万大军正面硬怼? 呵呵! 那是吕布、夏侯渊、小马哥的作风!简称… 有勇无谋! 这边曹仁刚刚解决掉十余名西城门守卒,那一边… 其人的亲军司马便已牵着曹仁的坐骑冲入城门洞。 “请将军速速上马!” 曹仁一跃而起,如一只雄鹰般利落至极地跃到自己爱马的鞍鞯之上,顺势取下德胜钩上挂着的长矛、将其提起、以矛尖指向前方。 然后,仁哥双足微微踩住马蹬,高喝一声。 “众曹氏儿郎!随某冲!” 仁哥话音甫落,一众士气高涨的曹氏子弟兵们,便齐声呼喝。 “杀!” 仁哥微微一笑,再次高喝。 “结锋矢阵!后阵取弓矢,中军持木楯!” 毋庸置疑,惇哥改良的锋矢阵,已经被仁哥毫不客气地拿来为己所用。 西城门吊桥发出的一声巨响、以及震天喊杀声,很快便将黎阳城中正在酣睡的守卒们、百姓们,甚至是鸡犬牛羊们惊醒。 随即,那声响彻云霄的“杀!”声,以及随后响起的隆隆马蹄声,更是犹如响在黎阳城中每个人的心房之上一般… 一切,皆在赵旻、夏侯惇预料之中。 承平日久的黎阳城,彻底炸锅了! 黎阳城中一时之间,鸡鸣犬吠、马嘶牛鸣、兵卒百姓呼喝之声沸反盈天。 北城军营中,固然已是乱成一锅粥;而黎阳城中,此刻也俨然一副丧尸攻城的末日惨景。 衣冠不整的百姓们,携带着金银细软、妻儿老小,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本就军纪不严、此刻因敌军骤然破城而心生绝望的一小部分兵卒们,则趁机劫掠平民匆忙带出的细软财物,甚至公然入室抢劫。 抢劫之余,这些乱兵们居然还放了一把火… 袁绍一方兵卒军纪之涣散、道德之败坏,由此可见一斑。 北城军营中的蒋义渠、眭元进二人率各自亲卫,手忙脚乱地收束兵卒、试图组织起有效战力,尽快去西城门阻止敌军一举破城… 但他们在情急之下,却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如今的黎阳城,已不再是仅有他们两万部曲的黎阳城。 就在前日下午时分,韩定、蒋奇、何茂、赵叡、韩莒子、吕威璜各率自己的近一校部曲,组成近三万大军,进驻黎阳城。 蒋义渠、眭元进当然可以顺利指挥自己的部曲,却指挥不动那六将的部曲。 更要命的是… 因这两年袁绍以收缩防御为主、赵旻又不可能主动招惹袁绍,故而袁绍一方战事极少。 赵旻则始终在不停东征西讨,卫府兵卒一直在轮换出征作战。 反观袁绍一方,其人麾下的兵卒,这两年做得最多的任务是… 屯田! 以是故,袁绍一方的武将,已颇有些久疏战阵之感。 若非张郃危机感爆棚、始终居安思危,在农闲之时勤于练兵,恐怕袁绍就连兵卒都将失去战斗力。 但人力有时而尽,张郃所能做到的终究有限,其人分身乏术。 综上所述… 袁绍一方的战斗力,如今委实让人捉急! 这便是去年年底赵云无伤击退郭图,以及今年年初尹礼、吴敦等人在平原国一路攻城陷地、势如破竹的最主要原因。 同样因此,蒋义渠、眭元进二人虽然在竭力收束兵卒,却收效甚微。 甚至于,就连他们的部曲,此刻也受到久疏战阵、精于屯田的六将农兵之惶恐情绪感染,而陷入慌乱。 如是般,尚不待曹仁攻入内城,黎阳城便已狼藉一片。 同一时间… 武艺犹在曹仁之上的渊哥,也如曹仁一般… 不不不,其人与曹仁不同,渊哥的工作顺序是先悉数斩杀城门洞的守卒后,方才打开东城门、斩断绳索放下吊桥,为惇哥大开方便之门。 而此时此刻… 黎阳城中冲天而起的火光、嘈杂纷乱至沸反盈天的呼喝悲鸣之音,已经传到了东城门。 渊哥犹在愕然之时,惇哥已然率大军攻入城门。 其人连声高呼:“妙才!妙才!勿要再发呆!机不可失,速速随某来!” 渊哥闻言,瞬间回过神来。 “兄长,未意袁贼麾下,军纪竟涣散至斯也!” 惇哥冷笑一声。 “天亡袁贼也!” 言罢,惇哥策马狂奔、向蒋义渠、眭元进的北城军营疾驰而去。 在高速前进中,惇哥再次大喝。 “夏侯氏、曹氏众儿郎!破城正当其时!随某杀敌!” 一声远超曹仁一曲五百余亲卫的暴喝,随之响彻天际。 “杀!” 这声“杀!”甫落,非但蒋义渠、眭元进二人,便连同样正在竭力收束各自部曲的韩定、蒋奇、何茂、赵叡、韩莒子、吕威璜六将,心中也均感哇凉哇凉… 这… 莫非某等已四面楚歌? 万幸… 蒋义渠不愧为如今袁绍一方中的武将天花板。 做为深受袁绍信任、河北四庭柱…之下第一猛将的蒋义渠,终究还是成功收束住其人的一校、近五千部曲,然后… 蒋义渠率军急匆匆冲向…动静貌似最大的西城门。 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其人俨然以为,东城门不过是诱敌之计,敌军主力一定在西城门… 尽管诸君一定没明白,以蒋义渠这实则虚之的逻辑,为何竟会得出如此结论。 与此同时,虽然…包括蒋义渠本身在内的袁军,心中皆充满绝望、以及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悲壮。/ 虽然…蒋义渠所率领的部曲,人数多达近五千之众。 然而斗志昂扬、不知不觉中已开无双的“天人将军”曹仁,毫不关心敌军心中绝望,更不关心对面那支敌军人数多寡。 仁哥虽仅率一曲五百余亲卫,却宛若自己正率上万铁骑一般,加速冲向正匆匆迎面而来的近五千袁军。 在无双觉醒状态下,仁哥高喝一声。 “众儿郎,变阵!凿穿!” 好吧,无双觉醒状态之下的仁哥,已不再是那名智勇双全的猛将… 此刻的仁哥,与惯用凿穿战术的小马哥…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乎,在主将那犹如天神下凡的英勇无畏精神感染之下,曹仁的亲卫们在短短两三分钟之内,便结成夏侯惇的变种锋矢阵。 他们根本不管不顾,对面究竟是五百敌军,还是五千敌军。 前军挺起长矛只管冲散敌军; 中军则只管以手中木楯掩护、顺势挥舞环首刀杀敌; 而在马上一边疾驰、一边挽弓搭箭的后军,则… 专心致志地抛射出阵阵箭雨,无情地收割着前方冲来敌军之性命。 至于冲在最前、无双已开的仁哥… 其人催动马速、挺起长枪高速突进袁军步卒军阵之中,如摧枯拉朽一般,在短短五六分钟内,便将敌军凿了个对穿,其人所过之处,带起一大蓬腥风血雨。 注意:仁哥不但内穿盆领铠、外套裲裆甲(类似链甲坎肩、起源于西汉、推广于汉末三国、盛行于南北朝)这两层甲,就连其人的爱马,也挂着厚实的马铠。 简言之,仁哥的这副装扮,是典型的具装重骑兵。 而在冷兵器时代,具甲重骑兵突入着皮甲甚至是无甲的步卒阵型中时,恰如现代战争中坦克突入步兵阵中。 仁哥身后,结成夏侯氏锋矢阵的其人亲卫,虽仅五百余人,却也同样势如破竹。 结成锋矢阵的他们,在前军冲锋、中军持木楯掩护弓骑兵并保护侧翼、后军弓骑兵改抛射为平射的情况之下,紧随曹仁身后,迅速凿穿了蒋义渠所率领的近五千步卒。 然后… 浑身浴血、宛若杀神的仁哥,毫不犹豫地迅速策马转身。 “众儿郎,随某再次凿穿敌军!” 凿穿过敌军一次的曹仁亲卫们,此刻也俨然如曹仁一般,进入开无双状态。 于是一众骑兵们奋力高呼。 “杀!” “杀!”声未落,这五百余重骑兵们,便复又拨转马头,跟随主将曹仁再次向蒋义渠的步卒大军军阵疾冲而去。 如是般,五百对五千,硬生生被“天人将军”曹仁,杀出了五万对五千的既视感。 包括主将蒋义渠在内,袁军上下尽皆胆寒。 这一次,本就军心沮丧、心中绝望、仅靠悲壮来支撑的袁军步卒们… 不待曹仁再次凿穿己方,便玩命一般… 四散逃亡。 曹仁哈哈一笑… 【作者题外话】: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曹操出奔始末,与袁绍、袁术、张邈等人均有牵涉。 张邈是董卓上洛之初(189)任免的陈留太守,也是支持曹操募兵的核心人物。 曹操发动荥阳之战时的五千兵马,便是张邈部将,陈留孝廉卫兹所赞助。 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世语》 实际“太祖赴襄邑募兵”,参与人除了诸夏侯曹氏,应当还有卫兹。卫兹本人便是陈留襄邑人(见《魏书卫臻传》)。/apk/ 张邈与袁绍、曹操私交甚笃,在洛阳时被称作“奔走之友”。 陈留成为军阀起兵的大本营,盖源于此。 张邈不见于参战记载,不过张邈的部将卫兹却“引兵五千”随曹操同赴荥阳,还临阵战死。 陈留孝廉卫兹以家财资太祖,使起兵,众有五千人。--《魏晋世语》 卫兹彼时仅挂“孝廉”的身份,并无官职,根本不可能拉起五千人规模的队伍;更为要紧的是,卫兹与张邈之间还存在明确的隶属关系。 汴水之战,(张)邈遣卫兹将兵随太祖。--《魏书吕布传-附传》 互文见义,可知卫兹与五千兵马,其实就是张邈集团的代称。 只不过张邈(助吕布发动兖州之乱)后来与曹操分道扬镳,大义不终(见《吕布传》); 而卫兹、卫臻父子显赫于魏廷,因此张邈的功绩被一笔勾销,尽数归于卫兹。 曹丕在《典论》中曾记述汉末故事,称“名豪大侠,富室强族,飘扬云会,万里相赴;兖、豫之师战于荥阳,河内之甲军于孟津”。 兖、豫之师战于荥阳,河内之甲军于孟津。卓遂迁大驾,西都长安。--《典论》 曹丕的叙事可与司马彪的记载互参详略。“兖、豫之师战于荥阳”中的“兖州”,无疑指陈留太守张邈、陈留人卫兹与泰山人鲍信;“豫州”的指代则相对宽泛。 “豫州之师”可以指出身豫州沛国的曹操。不过曹操自离开洛阳,便直奔兖州陈留投奔张邈,并未返回豫州老家。 (董)卓遂杀太后及弘农王。太祖至陈留,散家财,合义兵,将以诛卓。冬十二月,始起兵于(陈留)己吾(县)。--《魏书武帝纪》 而且曹操手下的五千兵马全数来自张邈、卫兹的赞助,因此曹操只能被归入“兖州之师”的范畴。 豫州也可以指代出身汝南的袁绍、袁术兄弟。不过鉴于“河内之甲”指袁绍,因此“豫州之师”更有可能指代袁术。 (袁)绍与王匡屯河内。--《后汉书袁绍传》 考虑到袁术曾表举孙坚为豫州刺史,而孙坚北伐时曾多次与董卓集团作战,“豫州之师”便有很大概率是指袁术、孙坚集团。 (孙坚)前到鲁阳,与袁术相见。术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吴书孙破虏传》 骑都尉鲍信也是荥阳之战的重要参与者。在《魏书》记载中,鲍信与鲍韬“收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三千余乘”,响应曹操的号召。 (鲍信)收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三千余乘。是岁,太祖始起兵于己吾,信与弟韬以兵应太祖。--王沈《魏书》 此处关于兵员数量的记载,无疑令人难以置信。鲍信一介离任的地方豪强,仓促之间根本不可能聚集起数万之众,遑论三千余乘战车。 实际鲍信事迹的书写,与前文提到的卫兹有相似之处。鲍信之子鲍勋显赫于魏廷,正如卫兹之子卫臻显赫于魏廷一样,《魏书》出于美化当朝名臣的考虑,把卫兹、鲍信塑造成“从龙有功”的正面人物,并不奇怪。 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勋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魏书鲍勋传》 卫臻字公振,陈留襄邑人也。父兹,有大节,不应三公之辟。--《魏书卫臻传》 更何况如果鲍信真的有二万兵马,曹操在荥阳大败之后,便没有必要远赴扬州丹阳募兵,直接从鲍信处补充兵员即可。由此可知,鲍信所谓的数万兵马,当为关东联军之中的公产(即“兖、豫之师”),绝非其一人所有。 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扬州募兵。--《魏书武帝纪》 按记载,鲍信兄弟也参与了荥阳之战,结果鲍韬阵亡、鲍信负伤,与曹操一道狼狈奔走,仅以身免。 汴水之败,(鲍)信被疮,(鲍)韬在阵战亡。--王沈《魏书》 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魏书武帝纪》 鲍信的“两万兵、三千车、七百骑”自此不见记载,无疑全数败殁,可知此役相当惨烈。如果荥阳之战的参战者真的仅有曹操的五千兵卒,那曹操必被徐荣阵斩,断无生路。 照此论之,刘岱、张超、臧洪、乔瑁等人应该也有各自的军事任务,绝非作壁上观之辈。只不过《魏书》出于突出曹操功绩的考虑,对其余诸侯的事迹记载不甚详细、甚至刻意抹杀。 下一章咱们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