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老吴没有走，这两天净活忙了，那只打死的獐子也没时间去卖。 　　 老吴干脆洗剥干净，坐在小木屋里和我喝着酒，说起了白天的事。 　　 “你就让梅若裳和独眼龙这么走啦？” 　　 “那怎么办呢，让她留下来吃顿饭？” 　　 “嘿嘿，老烈，甭跟我面前装啦。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这姑娘……啧啧啧。”老吴一边感慨着一边摇头。 　　 “不是，你啥意思啊？” 　　 “还啥意思，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你别给我装糊涂啊。” 　　 我笑了：“别胡说了。” 　　 “咋是胡说呢？”老吴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酒，“傻子都看得出来。你说说你，就他妈一个护林员，一个月十几块钱。人家梅若裳可是科学家呢，你算是高攀了。” 　　 “哪儿跟哪儿啊？”我夹起了一块樟子肉咬了一口，“别瞎说了，对人家姑娘不好。” 　　 “要我说啊，你就应该早点儿把这事办了，也好让下落不明的苏大叔高兴高兴。” 　　 一说起这个来，我不由又开始发愁了：“老吴，你江湖朋友多，回头托人打听打听，咋还有人偷尸体呢？” 　　 老吴根本不理我的话茬儿，而是微醺说道：“我跟你说真的呢，就那年，我记得我师父还拿着你爹的照片掉眼泪呢，说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了呢。” 　　 我家里都没有我老爹的照片，印象中，那种叫照相机的东西对于我家来说是个奢侈品了。 　　 我就问起来了：“你那儿有我老爹的照片？” 　　 “有啊！”老吴笑着，“哈哈，别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真他妈漂亮，是个帅小伙儿。反正长得比你排场！” 　　 “什么样的照片？” 　　 老吴仔细回想着：“唔……就是就是养狗的照片。” 　　 印象中，我老爹可是从来没有养过狗啊，他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现在满脑子都是我老爹下落不明的困扰，我赶紧说道：“明天一早，咱们下山去你家，我要看看那张照片。” 　　 老吴的一张脸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一个劲儿地点头：“行行行，来，掫一个。” 　　 说是第二天一早，但老吴宿醉到了中午才起来。 　　 打他一睁开眼，我就催促着他赶紧下山。 　　 “干啥去啊？”老吴掐着头，不情愿地说道。 　　 我眼睛一瞪：“还能干啥，去你家拿照片啊，不是你说的，你那里有我老爹的照片吗？” 　　 老吴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好像……是有这回事吧。” 　　 “啥叫好像啊，赶紧走。” 　　 我连拉带拽，这才和老吴下了山。 　　 到了他家，老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 　　 “怎么样，找到没有？” 　　 “你别催啊，找着呢。”足足翻了一个多钟头，老吴才在自家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就这张，瞅瞅，是不是你家老爷子？” 　　 我接过来一看，照片黑白色调，已经泛黄。 　　 照片中的人，正是我老爹，虽然岁数年轻了几岁，但是眉宇间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他双手插着腰，意气风发，背景是一片苍翠蓊郁的群山。而在他的脚边，有一只铁笼子，笼子里关着一直黑色的生物，背对着镜头。 　　 这就是老吴说的“狗”，但是狗毛哪可能长这么长？而且从这个生物背对镜头的坐姿来看，更像是一只猴子或者说，是一个人！ 　　 好奇之下，我看了看照片的后面，那个年代很多人都会有在照片后写字留念的习惯，珍而重之。 　　 果然，这张照片的后面也有字，但是我只看了一眼，大吃一惊！ 　　 照片后面清清楚楚地写着：“1977·8·12，神农架。” 　　 “啊！”我甚至都叫了一声。 　　 老吴吓了一跳：“咋了，你踩电门啦？” 　　 “神农架，真……真的是神农架。”我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老吴伸长了脖子一看，也惊讶万分：“卧槽，不会这么巧吧？” 　　 我颓然坐在了炕头上：“老吴，还记得我们在哈力克墓看到的那行字吗？” 　　 老吴说：“你说的，是马博钦最后留下来的那行字？” 　　 我点了一下头：“马博钦说，苏灵杰最后为救他死了，问题是……科考队进入哈里克墓，是在1976年。如果当时苏灵杰已经死了，那么……照片中的这个……” 　　 老吴恍然大悟：“明白了，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老烈，答疑解惑了。你家老爷子和罗布泊那个根本是两码事。” 　　 虽然现在可以肯定了，但这张照片如何解释，我老爹的的确确去了神农架啊！而且，从时间推算，他应该死了呀！ 　　 老吴顿感如芒在背：“老……老烈，别……别急啊，咱们慢慢捋。你看，从时间上来说，那时候你家老爷子驾鹤西游了。那这张照片……你能确定是他吗？” 　　 “当然了，要不然为什么老猎户捧着这张照片掉眼泪？” 　　 “那……那时间就是假的，谁都能在上面写字，高兴了，我写个2000年都行。” 　　 “可是这上面的笔迹，也的确是我老爹啊！” 　　 老吴傻了：“这……这不可能啊，这比《西游记》还玄乎呢，难道说你家老爷子死而复生，从阎王殿走了一遭又回来啦？” 　　 屋内，一片沉寂，许久之后我才说道：“老吴啊，你或许说对了。我老爹，可能真的没有死！” 　　 “不可能，别瞎说八道。当初下葬的时候，那么多人瞅见了，咋可能没死呢？咱们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比如说，你家老爷子有个双胞胎兄弟啥的。” 　　 老吴的脑子不够活分，越说越远了。 　　 我盯着手里的这张照片：“看来，我真的要去一趟神农架了。” 　　 “咋地，你真要去啊？” 　　 我本来想给梅若裳发个电报的，但是刚走出老吴的家门，就见到了梅若裳和初一。 　　 “你们怎么没走？”一见面我就问道，还以为他们昨天就离开了。 　　 梅若裳轻轻一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又答应过你会和你一起查这件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呢？” 　　 虽然对梅若裳没有抱以十分的信任，但是有她和初一在，我心里毕竟能感受到几分踏实感。 　　 “我想好了，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神农架。” 　　 “哦？” 　　 我将那张照片递给她。 　　 梅若裳只看了一眼，凛然一震，双眸紧紧盯着照片。 　　 “后面有个日期，1977年，比我们在哈里克墓见到的，还晚了一年。” 　　 梅若裳捏着这张照片，神情无比凝重：“苏烈，你真的决定要查这件事吗？”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不管你作何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神农架，我们一起去。” 　　 这样最好，有她和初一在，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了门口的老吴。 　　 老吴说道：“得得得，不用你们开口，我去还不行吗？吴爷这么仗义的人，说什么也得陪着你们呀。” 　　 既然决定去神农架了，当天我们就开始做准备了。 　　 梅若裳简单介绍了一下神农架的情况：神农架横跨多个县区，总面积达到了三千两百多平方公里。那里的生物多样性比之大兴安岭，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地地形复杂，且有野兽出没，所以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老吴翘着二郎腿，听梅若裳说完后，他问道：“有鬼吗？” 　　 梅若裳一愣。 　　 “别跟以前似的，什么神啊鬼啊怪啊的，一股脑儿冲出来了。老烈是去找老爹的，不是去找鬼的。”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初一忽然说道：“有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