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自己也不知道昆仑奴具体在哪儿，那话都糊弄黎九明的。 　　 可这么一说不就露馅了么，况且这一路山高水远，民国时期的吐蕃那还是非常凶险的地方。 　　 这苏一叶有些本事，让她随行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于是勉强同意让她加入我们的队伍。 　　 丹朱格桑死后，黎九明身上的五毒时常都会发作，每次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臭鱼就吐槽道：“和尚不是把他的本事都传给你了吗，他能控制五毒，你怎么就不行？” 　　 黎九明忍着剧痛说道：“你师父还是茅山长老呢，他把本事全都传给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臭鱼被怼得哑口无言，不管是佛法也好，道术也罢，修行靠的是领悟，不是秀才背书，囫囵记下就行了。 　　 大部分的修行者，求道也就两三年。 　　 但要把那些东西消化了，一辈子的时间都未必能够。 　　 苏一叶当年跟着昆仑奴，正经本事没学多少，但千百年来却学了不少医理。 　　 比臭鱼的茅山疗伤术更为有用，她给黎九明疗毒，虽然效果不及和尚的功法，但勉强能吊着黎九明的命。 　　 这日，我们初入吐蕃境内，气温骤降，于是花钱找当地牧民买了御寒的牛羊皮衣物和入藏的物资。 　　 穿过唐古拉山，周围已是冰天雪地。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这还是白天，要是入夜根本不敢想象。 　　 我们冒着大雪行了半日，在太阳落山前发现了一座密宗的野庙。 　　 古语有云宁睡荒坟不睡野庙，可这冰天雪地的，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那野庙很小，里面只供了一尊佛像，而且庙顶被积雪压塌了大半，好在还有四面墙能抵御寒风。 　　 我们在庙里搭起羊皮帐篷，又用火油生了一堆篝火。 　　 这种火油也是找藏民买的，据说是用当地一种特殊的油脂混合矿石粉熬制而成。 　　 热值很高，巴掌大的一块就能燃一晚上，是这种冰天雪地里最理想的燃料。 　　 黎九明身上的五毒偏热性，在滇南那种湿热的气候下最易发作，进入这吐蕃高原，反倒是缓和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我们买的火油不多，预计到密宗的桑耶寺还得有半月行程，中间是无法补给的大片无人区，必须节省。 　　 这团小小的火光除了照明之外，其实起不到多大取暖的作用。 　　 几人都冻得睡不着，索性围在火堆边聊天。 　　 臭鱼说道：“这种鬼天气，穿多厚都不顶用，依我说还得肉贴肉最暖和。” 　　 小破烂和苏一叶缩在一个帐篷里，皱着眉骂了句流氓。 　　 我对臭鱼的黄腔早已见怪不怪，这时黎九明说道：“好呀，咱俩一起睡，你先脱。” 　　 臭鱼打了个哆嗦。 　　 “免了，你这一身烂肉，跟你睡一晚上那蜈蚣还不得钻到我屁眼里去呀。” 　　 黎九明身上的毒虫是小时候炼五毒功钻进去的，和他属于共生关系。 　　 没有金蚕蛊的压制，那就是要命的毒物。 　　 段十三没心思跟他们扯淡，这时望着我大腿下面压着的阴沉木匣子。 　　 “我说，这里面的佛经到底是有什么特别的，是绝世的功法，还是藏着什么秘密，竟让那西王母惦记了这么多年。 　　 反正现在也没事儿，要不打开瞧瞧？” 　　 我连连摇头，说丹朱格桑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完好地把匣子送到密宗喇嘛手里，绝不可私自打开。 　　 段十三显得不屑。 　　 “切，就看一眼嘛，咱这么多人都在，佛经又丢不了。” 　　 我依旧摇头，这时黎九明说道：“让你别看就别看，我记得方川江曾跟我讲过，以前大凤凰寺有何和尚不守规矩打开过这个匣子。 　　 看了一眼，结果人就疯了。” 　　 段十三两眼一瞪。 　　 “有这么神奇，糊弄人的吧。”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你要是没疯，我们再看不迟。” 　　 小破烂劝说道：“舅舅，还是别找麻烦。” 　　 段十三咽了口唾沫。 　　 “害，破佛经，我还不稀罕看呢。” 　　 说着一抬头，指着破庙里的佛像。 　　 “我说，这供的是哪位菩萨？文殊，地藏王，还是密宗的莲花生大士？感觉都不像呀。” 　　 我也是这时才注意到那佛像，只见他穿着一身长袍法衣，手持宝顶禅杖，最为醒目的是他身后有一圈像是孔雀屏一样的东西。 　　 不管是密宗还是汉传，好像都没有这种神佛形象。 　　 而且这庙里就这么一尊像，想来这菩萨在密宗应该有很重的地位。 　　 苏一叶伸手挖去佛像下面的积雪。 　　 “龙象法王？” 　　 几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菩萨。 　　 于是就问黎九明，这家伙好歹在大凤凰寺待了几十年，应该知晓一些密宗的事儿。 　　 可他也说没听说过什么龙象法王。 　　 几人本也没在意，可就在小破烂整理帐篷，打算休息的时候，突然在雪地里摸到个东西。 　　 吓了一大跳，那居然是一颗骷髅。 　　 看大小，应该是个小孩，卤门都没合拢。 　　 破庙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头骨呢？ 　　 苏一叶索性把那一堆雪全部推开，几人更是懵了。 　　 下面藏着的骷髅头足有几十个，而且不止脑袋，其他的骨头也在。 　　 想来这些孩子都是死在庙里，尸首腐坏也没人管。 　　 除了骨头之外，里面还夹着一些麻绳绑着的木牌，上面依稀有些文字。 　　 我们看不懂藏文，就让黎九明解读，他看完皱起眉头。 　　 “这些孩子都是贡品，是用来供奉这个龙象法王的。” 　　 我早听说过旧时吐蕃人很野蛮，拿人皮做鼓，拿人骨做箫。 　　 可用这些半大孩子来供菩萨，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更何况菩萨都是慈悲为怀，怎会接受这样的贡品呢？ 　　 黎九明说道：“根据这上面写的，以孩童上供是为了规避某种灾祸，上了供就一年平安无事。” 　　 我说道：“什么灾祸呀？瘟疫，还是什么天灾？” 　　 黎九明摇了摇头。 　　 “弱郎。” 　　 臭鱼眯着眼说道：“弱郎？那是什么玩意儿，是一种病？” 　　 黎九明无从解说，他只是告诉我们，根据木牌上所说，当地牧民受这种名为弱郎的东西困扰多年。 　　 直到龙象法王出现，才帮他们平息了灾祸。 　　 百姓为了感激龙象法王，于是给他建庙塑像。 　　 此后每年，他们都需要往龙象庙里面送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作为贡品，用绳索捆绑四肢，在脖子上挂上这牌子。 　　 任其冻死饿死，然后腐烂。 　　 如若哪年不上供，弱郎就又会回来，到时候牧人部落里将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