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好剑是君子不离身的,娘早叫你舅舅去龙渊那边来求一柄,你有什么喜欢的样式,或者有什么想要配上去的宝贝,你直接写信给你舅舅便是。” 母亲专程将自己叫过来,只是为了交代这么一句话,是时的杨承尚且年幼,对于母亲的话并没有什么概念,甚至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懵懂的抬起头来应了一声。 这柄剑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到现在也没有落入杨承的手中。母亲交代了不久,舅舅家就因为私屯兵马、私自铸兵被皇上降罪。 先皇后过世后,每每侍奉皇帝左右,杨承心知顶着个嫡子身份的自己,同皇帝之间非子非臣,倒像是个随时能被拿来发火儿的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当做顶罪的家伙事儿。 即便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圣贤书也终究让杨承在内心不断的矛盾中,选择了君臣父子,选择了按息兵戈。 “弟弟,想什么这样出神?” 是了,刚才自己是为了皇兄腰上的佩剑才坠入了过去。可真正让杨承意识到自己到底又多么憔悴时,还是在抬起头来之后,看到原本饱经边塞风霜的皇兄满面光风。 “无事,是陛下要……” 沉默了片刻,常年一身铠甲傍身的大皇子似乎对于身上这穿不习惯的锦衣有些厌倦:“我无事出来走走,父皇……父皇政事繁忙。” “见我清闲,便让我顺路来看看你。” 额头的细汗和略有些飘忽不定的目光早就暴露了大皇子的谎言,兵不厌诈,并不妨碍大皇子不是很会说瞎话这件事。 杨承无心戳破,又或许皇帝也不想让皇兄知道那些朝廷内外的腌臜——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身后无人坐镇,皇帝也是怕失了这样的将才之心罢! “你若是不舒服,我去和父皇说,请大夫来给你诊治。” “我没事……” 昏暗的灯光和若隐若现的星月晃在大皇子腰间的佩剑上。嵌了数不清的宝贝,却依旧能让华贵成为其藏锋的表皮,杨承知道:舅舅当年也想给自己准备一柄这样的剑。 表面上锋芒毕露,可始终把自己最盛的光芒收敛,确实是世上难得的宝贝。 层层的光晕随着佩剑人胸廓的起伏在不大的空间里震颤、会弹,映在本身就因气血不足要靠着墙才能舒服些的杨承眼里,恍恍惚惚,让人眼晕。 “你当真无事?”常在军中,若是只靠着军医救命,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大皇子看得出弟弟的状态不对,于杨承说出来的话,也从一开始的例行询问,带上了担忧和不满,“再有什么事,你也是父皇的孩子!” “所以他,陛下不会让我死的。”面对皇兄探过来的手,杨承如同见着烧红了的烙铁一样,迅速抽回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腕。 “那些当真是你做的?” 外租家的几个活口儿,百姓少些颠沛流离就好。至于皇帝属意的到底是哪位兄弟,又或者那些还想着效忠自己登上帝位,杨承如今并不大在意。 若是皇帝杀了自己,能制止齐鲁那边的事儿愈演愈烈,能保证那些尚不知家国的小儿活下去,杨承甚至也不太在乎是生是死。 “陛下金口玉言。” 默默矗在这油盐不进的人身侧半晌,大皇子知道自己和这个弟弟是谈不下去了,想要拂袖离开,又恐吓到这个带着些柔弱的人儿。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 再大的风沙,似乎也没有京城的恩怨情仇迷人眼,大皇子想回边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