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怨也不怨
进入巴蜀以后,道路两边平原逐渐减少。 巍峨高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如利剑般直插云霄的翠峦青山,出现在眼前。 道路蜿蜒曲折,难行许多,有些在悬崖峭壁上,有些需要翻山越岭。 唐诗有云: 梁山镇地险,积石阻云端。深谷下寥廓,层岩上郁盘。 飞梁架绝岭,栈道接危峦。揽辔独长息,方知斯路难。 这是除李太白《蜀道难》外,唐朝诗人张文琮,一首写蜀道的诗。 讲的是蜀道地形的凶险。 幸好青城派众人,都是武林中人,练有武功,体力比普通人强了不少。 所以蜀道对于他们,虽有些难度,却不至于太过艰难。 这日。 他们来到了都江堰旁的县城。 灌县! 他们在前往福州城前,正是从这里取了马匹,正式出发的。 将马匹全都还给马肆后,楚源他们再次来到都江堰旁。 “师弟,难得下山一趟,你不准备回家,去见下你的家人吗?” 站在都江堰岸边,看着江水滔滔,川流不息的都江堰,在等待船夫撑船过来渡口载众人过江时,余沧海对楚源道。 “回家见家人……” 楚源一时间情绪复杂,陷入沉思。 四年没和家人见面,他已经连爹娘和几个兄妹的样子,都忘记长什么样子了。 在青城山上修道习武的这四年,楚源他爹楚樵也曾到青城山上,来找过楚源。 但是楚源却对他们没什么感情,再加上他是穿越者,不想和家人过多接触,让他们看出端倪,发现自己儿子兄弟,已经换了一个人。 楚樵来找楚源的两次,楚源都没有露面,被松风观的道士给挡住了。 楚樵以为楚源还在因为将其送到山上当道士的缘故,在心里埋怨他们,所以也就默默地离开了。 “怎么了,师弟,你是因为你家人,将你送到山上的缘故,所以对于他们心有埋怨?” 余沧海看着楚源神情道。 “怨!” 楚源想了想,又补充道: “也不怨。” 之所以说怨。 是因为父母,终究将他送到青城山上,出家当了道士。 虽然因为家里的客观条件,必须有一个人出家当道士,全家人才能都活下来,但是为什么上山的人非得是他? 幸好楚源是穿越者,对于这个世界的家人没什么感情,看得也更豁达一些。 所以他说不怨。 不过。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正因为他的家人,将他送上青城山,才让他有机会拜入青城山练武,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不然的话,若是将他留在家里。 即便日后他想要习武,拜入青城派这样的大派。 可是江湖大派收徒时,对于门下弟子的身世清白,考虑得很是慎重,恐怕要花费不少周折。 “这次就不见了吧,等过两年,我再回家见爹娘亲人。” 楚源说出了自己打算。 现在他年龄还小,如果回家的话,难免和家中牵扯上关系。 等过个两年,他稍微长大些再回去,他和家人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有句话正好能形容,楚源希望和这个世界家人的关系。 那就是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谁也别打扰谁。 “行吧,这看你,不过我们青城派产业不少,以师弟你如今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你家人受苦,师兄觉得可以适当帮助一下他们,让他们生活更好一些。” 余沧海对楚源道。 “那就麻烦师兄了,稍微帮忙照顾一下就好。” 楚源对余沧海也不见外,答应下来。 他也是青城派弟子,自然用不着和师兄余沧海见外。 相比起山下,几乎没怎么相处过的家人,楚源感觉青城山上的青城派众人,外加紫云老道,才更像自己的亲人。 虽然余沧海在原剧情中,是一个嗜血反派。 但是谁让他这个师兄,对于自己这个师弟,这么好呢! 楚源只能因为自己的出现,尽量让师兄余沧海,以及整个青城派,避免走到原本错误的道路上去。 “不麻烦,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见楚源毫不客气地答应,余沧海看上去很是高兴。 这说明楚源,没把自己当作外人。 “爹,师叔,船来了,我们上船吧!” 就在这时,旁边的余人彦提醒。 楚源和余沧海回过神来,果然看到三叶木舟,已经停靠在了渡口。 “走,我们回山。” 看船来了,余沧海一挥手,青城派弟子纷纷上船。 …… 大邑县。 槐树村。 距离青城山不足百里,位于河面宽阔,足有三丈出头的金马河边。 村子背山面河,村里百姓,平时都以耕种金马河南岸的田地为生。 村子人口不多,只有不到两百户人家。 因为靠着金马河,再加上蜀地气候温润,槐树村的百姓,忙时耕种自家田地,闲时去河里打捞一些渔获,这日子也算能过得去。 此时夏季刚刚过去,气候变得凉爽了些,半个月前还下了一场大雨,让金马河的水位涨了不少,水面也变得有些黄浊。 不过这两天河水,已经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河面也恢复了正常深度,甚至可以看到河边杂草里的游鱼。 扑通! 一个赤着上身,身形黑瘦,目光明亮,年龄十三四岁的农村少年。 从岸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一个猛子扎进金马河靠近岸边,一块长十二三丈,在涨水时被河水冲刷出来,由金马河主河分流,由泥地分隔形成的椭圆形水潭里。 在水底一阵潜行后,少年抱着一条比筷子还长一些的乌青鱼,从水潭潭地钻了起来。 “又是一条,今天可以加餐了,带回去爹娘肯定高兴。” 少年嘴里边吐着河水,边高兴道。 少年游到岸边站起,将鱼放进岸边,一个上细下粗的大肚竹篓里。 这个竹篓大部分区域,都被放进河水里,能避免竹篓里的鱼不会立即死掉。 系着竹篓的还有一根麻绳,则被压在一块陶碗大小的石头下,防止里面的鱼儿逃脱。 而凑近了看,他那竹篓里,已经有筷子长短的鱼三四条,加上其他各种巴掌大小的鱼,装满了大半个竹篓。 青鲩(青鱼)、黄颡(黄辣丁)、鲩鱼(草鱼)、鲫鱼…… 各类品种都有。 少年穿好脱在岸边的衣服,提着穿在竹篓上的麻绳,向岸边走去。 走过一条羊肠小道,上了田埂,每隔不远,都能看到田埂上,有一棵专门栽种,用来护土的桑树。 田里有不少村民正在耕作,他们看到少年经过,都热情地和少年打着招呼。 “二黑,又去河边摸鱼了?” “嘿嘿,李树,去了,前几天河里刚涨过水,潭里又进了不少鱼,这次收获不错呢!” “嗨,那看来也得叫我们家那小子,抽时间去摸一摸。” “那得叫他快一点,去迟了可就没了。” “呦,二黑,又去河里摸鱼了?” “看你手里那竹篓沉甸甸的,看来这次收获不小。” “还行,也就不到一篓子吧。” 二黑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在村民有些羡慕的目光中,绕过七弯八绕的田埂,回到了村子里。 听到村里传来,那熟悉的鸡犬声,还有泼辣妇人和人争吵时刺耳的叫骂声,二黑提着竹篓,一边跟村子和他相遇的村民打招呼,一边继续往自家家里走去。 村子里的建筑,几乎都是用黄泥土修建,基本看不到砖房。 自家小院,位于槐树村西北方向的外围区域。 再往前走,就没有什么人家了。 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楚家来得最晚。 在一百多年前明朝立国之初,为了躲避战乱,从陕西搬来这里的。 小院是用半人高的黄泥夯土,砌成的院墙,门前栽种着一棵,碗口粗细的梨树。 虽然已是秋季,但是梨树上还稀稀落落,挂着几颗依旧未成熟的半大青梨。 二黑推开自家用几块简陋木板,用麻藤绑在一起,大概只能防得住自己人的院门,迈步正要走进去,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听到了院子里传来,自家爹娘正在聊天的声音。 “孩子他爹,距离你上次去青城山上看三郎,已经过了一年时间,啥时候再去山上看看吧……” “他不愿意见我,这去一趟近百里路,老是白跑也不是办法。” “孩子他爹,你说孩子是不是埋怨额们,把他送到山上当道士去了?” “不知道他埋不埋怨我们,但是心里有怨气却是真的,不然为什么我去了两次,都不见他老子我?” “你去吧,是我们对不起三郎,他对我们有怨也是应该的。” “好嘛,那我抽时间再去一趟青城山,直到他愿意见老子我为止。” …… 听见爹娘聊天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二黑这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看见,二妹楚秀和大嫂梅春芳,正在屋檐下,把竹篓里新鲜采摘来的桑叶,铺在屋檐下一张张竹席上。 那竹席上都是只有经络,没有叶肉的桑叶,桑叶上爬满了一只只白白胖胖的桑蚕。 这是秋蚕。 槐树村里每家每户,都有养殖。 等蚕结茧后,可以卖掉用来补贴家用。 梳着两根羊角辫,只有六岁的小妹楚小雨,也跟在楚秀和大嫂梅春芳身旁帮忙,将一把把桑叶洒在竹席上,玩得十分开心。 “二哥,爹娘在说三弟的事情呢!” 察觉到二哥楚二黑回来,二妹楚秀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听到了。” 二黑将手中鱼篓,交给二妹楚秀,楚秀站起身来接在手中。 “收获不少呢!” 三妹楚小雨抢先伸头,往竹篓里面瞅了一眼,眼前一亮道。 “你真厉害,二哥。” 楚小雨崇拜道。 “那是当然。” 楚二黑笑着摸了摸,楚小雨的脑袋。 “二黑,这次你和老子我去青城山,见你三弟。” 就在这时,四十岁出头,穿着件灰麻衣,头上已经见白的楚樵,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正好摸鱼回来的二子楚二黑道。 “好,这次我跟爹一起去。” 楚二黑点头答应。 他也想看看,那个离家四年的三弟。 在青城山上,过得到底怎么样了! 想到那时候,本来爹娘是准备在他和三弟其中挑一个人,送往青城山的,最后却送走了三弟,这让楚二黑心中有些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