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江怀要来?
江府。 抄手游廊下,荷花亭池旁,江修博正在自家后园中缓缓地散步。 江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偷觑一眼他的脸色。 心下揣度:“老太爷这是……在担心焕哥儿考试?” 不是昨晚还很有自信地说:“焕哥儿的基础很扎实,头脑也足够聪慧,懂得举一反三,小小县试,绝对不在话下?” 怎么睡一觉起来、就又担忧得早饭都没吃两口呢? 江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劝解。 遂眼珠一转,开口道:“老太爷,怀少爷已经启程,很快就要来了呢。” 江修博此次是一人致仕还乡。在这召溪县的府邸里,也只有他一个主子居住。 而他的两个儿子仍在朝中任职,官位最高的是长子江亭煜,目前位居从五品,为太常寺少卿。 江亭煜的长子,也就是江修博的长孙江怀,年方十二,很是淘气。 读书成绩虽然尚可,但也学了一身聚城少年人的纨绔之气,还好勇斗狠。 江亭煜好不容易给江怀说了门好亲事,只等江怀十六岁加冠后就成亲。 江怀居然使坏! 趁着人家小姑娘跟着其母亲上寺进香之时,装神扮鬼把人家给吓到了,死活逼着其家人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江亭煜气了个倒仰,还得罪了上峰。 本来江修博的致仕、和太子的掀桌,就让江亭煜压力倍增,处境艰难。 原指望着这门亲事和上峰联系更加紧密,结果就让不懂事的江怀就这么给搅黄了! 且江怀的恶劣名声也传遍了聚城。 那就滚蛋吧? 顺便回乡来陪陪老太爷! 今日清晨有收到消息:江怀已经启程。 算算时间,大概二十日左右能够到达召溪县。 “他?!” 江修博一听大孙子江怀就要到了,忍不住撇眼朝天。 “四十五日之内能够赶到,都算他有孝心了!” 出了聚城,对于江怀来说,那还不是出了笼子的飞鸟? 何况又再没有长辈给约束着,那还不得撒了欢的扑腾? 也不知道护卫江雄,能不能管得住那只小皮猴儿! 江雄是江府的家生子,打小习武,也是跟随江修博时间最长的护卫。 在桐油铺子事件后,因为自责保护不力,自请去了聚城接江怀。 江雄做事一板一眼,也胜在忠心听话。 由他去接人,江修博也比较放心。 只是会不会也太忠心了、就会被江怀拿捏? 江修博不知不觉被转移了思路…… “咔嚓!” 直到踩到一截枯枝发出的声音,才将他的心神又引了回来。 “焕哥儿能考好吧?”江修博问道。 其实,此前江柏对林焕所说的那些话,是在转达江修博的话。 江修博也嘱意林焕继续参加后续的几场县试。 只是…… 万一考砸了,多耽误一年倒也没什么,反正林焕的年纪还小。 但打击到林焕的信心了怎么办? 自己亲自提点的孩子居然考砸了、伤到了自己的面子怎么办? 谁还不知道林焕在跟着自己学习啊? 连沈坚裕那小子都知道了呢! 那沈坚裕会不会手下留情?那还能考出林焕的真实水平了吗? 唉,纠结啊! 而林焕呢? 啃了没一会儿指甲,就挥笔在草稿纸上开始答题。 分别引用了【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中关于人性至善的言论,对这一题目进行了论述。 答完查查字数,嗯,没有超过限制,便就手誊抄在考卷之上。 如是…… 一日时光转眼过,再出考场亦如前次,见亲人便放松栽倒。 于是,江修博隔两日便纠结一回,强忍着没有每场考完都去追问林焕的答题情况。 只是在每隔日放出允许继续下一场参考的考生名单中,听到林焕的名字,才松出半口长气。 而随着场次的增加,考生的人数也由最初的二十一人,变为了九人。 林焕也被那名单给反复折磨。 直到第四场考试前听到仍有自己的名字,才算彻底踏实下来。 最后也是站直走出的考场,再稳稳当当走回家,喝完鸡汤才睡下。 到三月初八日,也就是次日张榜公布前…… 只有六份试卷,按排名顺序,整理后摆在了沈坚裕沈县令的案头之上。 此时,召溪县县衙内。 在这准备揭开试卷弥封的庄严时刻,除沈坚裕外,县丞、县吏、教谕、县学提举官、两位夫子,以及两位地方乡绅和私塾的邓夫子,悉数在场! 本来也应该有江修博。但江修博没有答应沈坚裕的邀请。 “老夫与考生林焕有来往,不便出面。” 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不过,仅就现在这阵容,也已表现出了对县试、和为国朝提拔有识之才的足够重视和尊重! 这六份试卷也是由这些人通过一一批阅、集中阅卷和挑选等等排出来的。 这时,就等答案揭晓! 沈坚裕扫视了眼雅雀无声、郑重坐在各自椅位中的众人,坐正身体,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试卷,揭开了弥封。 “满桐村、林焕。”侍立在后的师爷,及时向众人唱出了名单。 第一份,就是已被众人默认的县案首! 沈坚裕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没再停顿,继续朝下揭。 师爷便跟着一个个地唱名。 直到六份弥封全部揭完,众人便能出口发言了。 县丞先出声道:“头名林焕的字迹略有不佳,将其排选为第一,只因他的答题思路比较新奇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卷面整洁、文字清通,没有犯下什么大失误的前提下,仅字迹写得不是很漂亮,不影响排名顺序。 沈坚裕没有反对县丞的话,也没有赞同。 只抬手将其中两份试卷挑出来,放去了一边。 说道:“这二人已有童生功名,既然无法成为县案首,便不必参与此次排序了。” 意思很明显:已认可了林焕为县案首。 沈坚裕肤色黝黑,人也一向严肃正经,无人能从他冷静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只能在心中再次暗暗啧舌:这位新县令对公平公道的追求和严苛性。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只是越往后,越发现在其面前、当真是没有半点儿空子可钻。 “咳咳,” 私塾邓夫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据在下所了解:林焕品性甚是顽劣。在下曾教导过其几年,其虽聪慧,却不务正业、不堪教导。” “只怕其此次答卷,新奇之处仅在于其巧思而已?若是从长远为国朝培养人才看,此子断断无法长久矣!” “还请县太爷及诸位再细细斟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