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云想到母亲留给她的那些医书和手记，眼圈不禁泛了红，心中难受之余，也觉得奇怪，照这么说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许是她想错了？ 　　 “你母亲到十几岁，就自己给自己开药方，所谓久病成良医，再加上她细心钻研医术，女儿家大了，也不想总让外面的大夫给自己诊脉，她的病也维持在一个比较平缓的状态，虽然仍旧比常人弱了些，却不妨碍正常生活。”东阳王妃满眼怜惜。 　　 楚微云默默听着。 　　 “在你母亲十六岁那年，定了一门亲事，就是你的父亲。”东阳王妃说到楚承志，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你父亲虽是个大老粗，对你母亲却无比心细。从两人定亲，到后来成亲，他对你母亲照顾都无微不至，着实叫人感动。” 　　 “我父亲对我母亲一直都没忘情。”楚微云轻叹，眼神中透着向往。 　　 遗憾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母亲在一起恩爱的样子，不过母亲去世这么多年，父亲依然对母亲念念不忘，她也能想到父亲对母亲的真心。 　　 “是啊，你父亲是个长情的人。就在你父亲和你母亲刚刚定了亲事那一年，你外祖父打听到有个神医在山里隐居，据说他的医术无人能及，是从阎王手里抢人的，但凡找到他那里求医的，就没有治不好的，你外祖父便立刻带着你母亲去求医。可是没想到——”东阳王妃说到这儿，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里闪着恐惧。 　　 楚微云的心也提了起来，她所料没错的话，变故便是在这里了。 　　 “没想到他们父女两个出了门，十几天都不曾回来，你外祖母派了人到山里去问，神医却说他们两个早就走了。你外祖母知道坏事，立刻派出全府的人去寻。”东阳王妃双手不停颤抖，脸色也变的苍白，满眼痛苦。 　　 “姨母……”楚微云赶紧扶住她，满眼担忧，“先别说了。” 　　 东阳王妃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再提起虽是难受，也不是不能承受。白家的人没日没夜地寻找，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林里，看到了那辆烧的面目全非的马车，还有……还有你外祖父的……尸体……” 　　 东阳王妃本来还算平静，说到父亲的死，已是泪流满面。 　　 亲人离世，本就是令人悲痛之事，更何况当时忠国公才四十来岁，正当壮年，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他应该还能活很久。 　　 那种亲人猝然离世的痛，相信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楚微云的心也紧紧缩在一起，想想当时的情景，就能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死时有多痛苦，家人有多悲伤！ 　　 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问：“那、那我母亲呢？” 　　 东孙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这才接着说：“你母亲当时受了重伤，还毁了容，陷入昏迷，命悬一线。” 　　 毁容？ 　　 楚微云脸色一变，瞬间想到了什么，有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心里升起，喉咙却是发干，说不上话来。 　　 东阳王妃也沉浸在亲人离世的痛和对往事的追忆中，一时没有发现楚微云的异常，沉默一会儿，接着说：“你外祖母忍着悲痛，迅速带着你母亲去找那位神医，即便有那神医的妙手回春，你母亲也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可她的神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说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有一大帮蒙面人出现，杀了你外祖父，还伤了她，大概以为她死了，就放火烧了马车，她的脸因此被烧坏。” 　　 “后来在那神医帮助下，你母亲的脸慢慢的恢复，可她的记忆始终没有恢复，记不起杀她和你外祖父的到底是什么人。你外祖母去大理寺报了案，可马车已烧毁，你外祖父死了，你母亲又没了记忆，线索少的可怜，以至于这么多年了，这仍旧是大理寺的一桩悬案。”东阳王妃悲痛的无以复加。 　　 亲人死于非命，家人却不能为他们报仇，实在是悲哀。 　　 楚微云哑着嗓子问：“我母亲的容貌在恢复之后，与原来相比是不是有了很大的差别？” 　　 “没错。”东阳王妃点了点头，“你母亲的脸恢复之后，跟原来几乎没有相像的地方，变的更美了，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大概是因为我习惯了你母亲原先的容貌，骤然之间好了完全都变了，我总感觉她像是换了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完全无法对她亲近起来。” 　　 现在想想，她其实挺愧疚的，毕竟妹妹脸毁了，失去了记忆，都不是妹妹自己愿意的。 　　 妹妹在容貌恢复的过程中，承受了很大的痛苦，自己那段时间却因为过不去心上那个坎儿，始终有意无意躲避着妹妹，没有给予她更多关心和照顾，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楚微云的心里更加确定了某种猜测，指甲都要掐进掌心，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那……那我母亲的脸好了之后，性情方面有改变吗？” 　　 东阳王妃略微想了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应该是有一些改变吧，其实你母亲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喜静不喜动，几乎从不与人发脾气。自从你外祖父去世，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害的，越发沉默寡言。除了自己家里人，她从不与外人接触，以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应该跟人说什么，越发显得与家人格格不入，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在沉默，让人瞧着就心疼。” 　　 “那我母亲的记忆自始至终都没有恢复吗？”楚微云又问。 　　 根据父亲所说，他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很恩爱很和谐的，也就是说，父亲没有因为母亲容貌的改变而对她心生嫌隙。 　　 如果以前的事情母亲丝毫不记得，跟父亲之间应该也没有话好说，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没有记起来。”东阳王妃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可能因为她当时受到的刺激太大，又无比愧疚，难以解开心结，就不愿意回忆从前的事。不管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事，她就全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