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除了风紧再无声音,已经有雪飘落。 师傅已经离开三日,床上伤重的人,躺了三日,阿月便依照师傅嘱托,守了三日。 按照师傅离开时所说,阿月每隔一日,便需要帮那人换一次药。除却这,阿月还在防着对岸的寂卬。 好在,师傅走后,他并没有过来叨扰。阿月落得个清静。他诓骗自己一遭,定也是知道过来讨不了什么好果子。 之前他同自己讲述一番,说什么是师傅推演出来的,然而谎言不攻自破,师傅虽然没有对寂卬这番话有什么表示,但是想到师傅当时的表情,应当也是察觉到异样了。故而,自己猜测的此人来历,来此目的,真实性又多了一分。 既然如此,他若是要害自己,那不是易如反掌? 好在,师傅将她随身的短刀留给了自己。师傅说,这般法器虽然阿月她自己,尚且无法掌握使用的法门,但是,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不仅能够震慑对方,师傅无论在何处,也能够迅速赶回来。 夜晚的雪落的轻,细细碎碎的。阿月紧了紧衣服,在那人屋内守着,手中端详着师傅给的那把短刀。已经三日,从今日晨起开始,这人时不时有些动静,想来快醒了,不知道师傅是不是快回来。 就在这时,寂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在这样凄清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听他喊道:“月,你快出来,瞧瞧我这次带回来的。” 声音落下,便看到寂卬不请自入,手中还是提着上次的笼子,笼中一只雪白的兔子,正瞪着眼睛看着周围,寂卬看着一脸错愕的阿月,继续道:“这只兔子是我去旁边小镇集市中精心挑选的,比上次的还好看一些。嘶……外头太冷了,你这里倒暖和。” 见阿月仍然错愕,坐在原地不发一言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着,眼中有探究,便又道:“怎么不说话?”又探头往里屋床榻上望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冷道:“上次受伤的就这人?哟,不过如此。” “什么?”阿月着实摸不着头脑,寂卬怎得又来了?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想罢,便敛起情绪,起身道: “天色这么晚了,还过来作甚?”话说出口,觉得这话说的颇不对劲,又补充了一句: “师傅快回来了,你赶紧走吧!” 算了,怎么说这话,都有些不对劲。 倒是寂卬听罢,眉眼又是那般盈盈笑着,道:“我来给你送兔子啊!走了这么几日,想我了没?我可是到处找,才找到这么漂亮的一只兔子,这么漂亮才足够配你。” 阿月看着这只,除了毛发格外油光水滑外,没体会到寂卬语气中的深意,只道这人心思深沉,切莫接受他的什么东西,遂拒绝道:“我近日照顾个人已经很忙了,多谢好意,你不也是一个人?让这小兔子陪你罢!这小兔子也挺配你的!” “这般,无情?”寂卬眼中浮现一丝愁苦,假意道,“若是阿月不要,那我只能将它烤了!” “欸……”阿月听此,正欲阻止寂卬的想法,却见到在笼子中安稳趴着的兔子,似乎听懂了寂卬所言,又如上次那只灰兔一般,开始瑟瑟发抖,蜷缩在一处的身体,贴着笼子一角,抖动得比上次那只还厉害,就在阿月眼前,就这样,又死掉了。 阿月有些生气,朝寂卬道:“你看,又被你吓死了。”见寂卬沉默,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又道,“这次,你自己去找个地方埋了。我不需要什么东西,别再去给你找了。我自心有星月,并不觉得寂寞。” 寂卬反常地没有反驳阿月什么,只是沉默,眼眸如这漆黑之夜,将要来一场暴风雨一般。阿月见此,自觉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狠,毕竟曾经救过自己一命,正腹稿是否要安慰一番,安慰之言应该如何说时,却听到床榻之上传来动静。 寂卬放下手中的笼子,同阿月,斜着身体齐望着床榻之上。 “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那人语气虚弱,呼吸仍还是短而浅,费力地半撑着,靠在床头问道。 因着此人头上亦有几道伤,阿月在为他换药时,就不敢大力挪动,所以包的有些囫囵,现在这样看,虽然看着有些滑稽,但仍能见此人一张疲惫虚弱的脸上,剑眉之下,目光满是防备。 “你伤的很重,还是躺着罢!”阿月劝道,脑海之中那阵熟悉,此时突然又席卷而来,这人的样子虽然在阿月囫囵的手法下,有些辨别不清,但这个眼神,也像是曾几何时这样看着过他。 记忆之中,唯有这个眼神,但是此人身份来历,却没有半分记忆。 那人防备之意未减,却听寂卬仍然是那副不屑的样子,冷道:“伤重,还是躺着为好!”又立刻换了一副腔调,同阿月低声道:“你看他,好不识好歹。” 阿月瞪了寂卬一眼。 那人又道:“你们,到底……是谁?”看来不弄清楚,他是不会躺下。 见他胸口处裹着的纱布,又慢慢渗出血迹,阿月想着自己几日辛苦照顾,有些不忍道:“我师傅救了你,你中毒颇深,她现下出去为你找寻药材,还没有回来。” “我是这位救下你的恩人的,邻居。”寂卬也跟着冷言道,说完,对上阿月的一个白眼。 听完阿月和寂卬所说,那人瘫倒下去,睁着双眼,盯着房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月正奇怪,那人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咳了一阵,又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便又晕过去了。 晕过去之前,微弱的一句“多谢,姑娘。” “他……不会就这样……死了罢?”阿月见此,慢慢问道。 寂卬沉了脸,看着晕着的那人,道:“毒素都吐出来了,便是真的活过来了,你师傅手法讲究。该来的总会来。” 阿月松了一口气,但仍然不明白,寂卬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中意味,只见他提起了装着那只雪白兔子的笼子,阿月问道:“要做甚么?这夜晚虽然冷,但你可不能烤了它!” 寂卬一贯的浅笑又挂上了嘴角,道:“不是你说的吗?我自己去找个地方埋了。”语罢,不等阿月再说什么,便又如来时的突然,此时兀自开门离去。 窗外的雪仍然下的不紧不慢,流云遮月,偶有月光如往日洒进来,但在灯火之下,亦散入无形。 阿月没有关上门,寂卬说的不错,这样有雪的夜晚,应当是很冷的,但是这里却一直暖意融融,半落璧也并没有结冰的迹象,湖水荡漾,微波粼粼。 那匹跟着师傅,驮来那人的马儿,一直在距离半落璧不远处,一方水草颇丰的地方静静地歇着。几日以来,阿月照顾着榻上的,也照顾着这匹受伤了的马儿。 马儿所受,虽然看着严重,同他主人不相个上下,但终归是些皮外之伤,用上师傅留下的一些药膏,加之半落璧的风水不错,三日下来,马儿身上的伤痕已经渐渐看不清了。 这几日以来,总能见它一直望着这个屋子,日夜不休,都不曾腾挪卧着的位置,想来也在忧心它的主人。阿月感念其衷心,在为它涂药之时,总会念叨几句它主人的情况。 但是,这日在寂卬离开后,那匹马却突然嘶鸣一声,朝远方疾驰而去。 马鬃很快隐于夜色,但马蹄声却回荡了许久,划破夜色与沙漠。沙漠之上,隐约还有另外一阵马蹄声,声浪交叠,渐近也渐远。 声音落入阿月有些空茫的心中,阿月感觉,师傅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