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薇泪眼婆娑地还没有看清是什么事儿,已经被眼疾手快的陆让拉到了路旁。 手腕微凉,陆让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处,这样一瞧,她的腕子竟然这般纤细。 她抬眸,未来得及擦干的眼泪在眼眶中雾蒙蒙的,只能看到那团人影将差点儿要撞倒她的人拦住。 下一瞬,她手腕处的凉意消失,怀里多了一块清幽木香的帕子,那道冷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殿下面前切勿失仪。”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全部分散在了道路两边,静默垂首。 十余人的仪仗分立在道路的两侧,两匹健硕有力的汗血宝马拉着车架,整个车身都是金光流溢的金丝楠木制造而成。 马车的两侧站着穿着宫装的婢女,粉黛峨眉,就连伺候的丫鬟都这般的貌美。 两侧的婢女伸手拉着车厢门下侧的把手,金丝楠木制成的木栅格车厢门打开。 一个穿着华贵的女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芙蓉面,柳叶眉,发顶的团髻上戴着一顶赤金头冠,正中间还有一只衔着珍珠振翅欲飞的凤凰。 水蓝色的如意纹交领广袖长衫,脖颈衣领处还有一颗金镶宝四合如意纽扣。 耀熠生辉,眷美如画。 这就是天家贵胄,所有的人只敢悄悄地看一眼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去。 陆让上前,双手交叠,躬身行礼,“微臣大理寺少卿陆让参见公主殿下。” 嘉元公主看着陆让的发顶,既不叫他起来,也不呵斥,“听说紫烟的案子到了大理寺。” 陆让,“是,前日京兆府已经把卷宗移交到大理寺了。” 嘉元公主冷哼了一声,“从案发至今已经七日,可有眉目了。” 陆让,“回殿下,无。” 眼看着公主眼含怒意,身侧的女官连忙上前提醒,“殿下,这里人多口杂,让大人进去回话吧。” 嘉元公主杏眼微抬,道路两侧全是低着头,却伸长了耳朵凭轼旁观的百姓。 女官见公主的表情已经松动,立刻搀扶着她朝大理寺走去。 直至所有的仪仗进入大理寺后,外面围观的百姓才逐渐谈论起来。 “公主真好看!” “公主来大理寺做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吗,公主府的一个丫鬟死了,公主伤心了许久,说要为那丫鬟讨回公道。” “公主要给一个丫鬟讨回公道?” 阮玉薇的手里捏着那一块细软的帕子,手腕处那抹微凉似乎还在残存。 她慢慢走回食肆里,将倒在地上的桌椅板凳一一扶起来。 现在外面热议谈论的都是公主府的事情,她的事儿,就这么被轻轻揭过了。 在这个京城里,她是一个无根的浮萍,任人践踏。 “阮娘子。”一个中年男人从热议的人群中挤了进来。 是桐花巷小院儿的东家。 东家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元宝,“阮娘子,这是你付的一年租钱,那一个月当送给阮娘子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阮娘子,我不欲招惹事端,这宅子说不得日后我还要卖掉,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卖不出去了就……” 阮玉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银子,当初和东家签字画押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她被赶出来得就有多痛快。 东家,“阮娘子,今日你就把东西收好,院儿门不用锁,钥匙就放在堂屋的桌上,明儿我自己来取。” 说完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转身就走了。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不想落井下石,但他也不想惹祸上身。 门外看热闹的人慢慢散去,今日的事儿估摸着够好一段时间的茶后谈资。 小福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阮姐姐一个人正在默默地收拾着残局。 他听了一路的闲谈,在路上已经和别人吵了好几架。 “是不是姓鲁的那家人!老子掀了他家房顶!” “小福!”阮玉薇连忙唤住他,“别冲动!” 小福差点儿就要跳起来了,“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你!” 阮玉薇慢慢垂下眼睑,“我会去报案的。” 小福抿紧了唇,哼哼了两声,“官府只会和稀泥。” 阮玉薇回头看了一眼大理寺,“信陆大人一次。” 小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陆大人?” 阮玉薇站起身来,拍了拍小福的肩头,“我去一趟京兆府,你帮我把这些桌椅板凳收一下,若是我还没有回来,门掩上……”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摇摇欲坠的门上,“算了,这里面也没什么好偷的,到时候你就先回去吧。” 她又指了指里面的厨房,“厨房里我还没有去看,等会儿你看看还有没有能吃的,你也收拾些带回去吃。” 小福点头应下后,阮玉薇出门了。 大理寺和京兆府不在一起,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 若是骑马坐车倒也快,只靠脚力,还得需上些时辰。 京兆府衙门统管京城大小的案件,定案后会再移交大理寺审查复核,最后才会上交刑部定罪。 若是遇上悬而不决的案件也会移交大理寺,所以大理寺还有大量沉积的悬案。 除了京城的案件,还有全国各州县的案件也会上呈大理寺进城复核,最后移交刑部定罪。 阮玉薇本对这些衙门关系并不了解,也是往日里和焦大人马大人的交谈中才得以知晓。 所以几位大人常常抱怨不公,京兆府全是干得轻松活,不论案件大小,都能上报刑部功绩。 到了大理寺不是难案就是悬案,到了大理寺,想要升官,比登天还难。 正因如此,几位大人还议论了好几次,为什么陆大人有人脉有背景,还非来大理寺受罪。 城南的京兆府比大理寺热闹得多,凡是纠纷都来了京兆府。 京兆府衙门的门口两个官差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两人一边闲聊几句,一边指着要告状的百姓慢慢排队进去。 排队的人群中,还能看到时不时争吵的人,简直比菜市口还热闹。 阮玉薇刚刚走近,就有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靠了过来,“姑娘要告状?” 她看了那书生一眼,朝一旁挪了几步。 书生看她躲避的模样,也不恼,“姑娘恐怕要白跑一趟。” 阮玉薇充耳不闻,上前跟上排队的队伍。 书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凑上前,“姑娘第一次来京兆府有所不知,若是纠纷告案,要原告被告一起来,你一个人来是没有用的。” 阮玉薇常常听几位大人聊天,只知道发生命案,直接上衙门报案就行,像她这样的事儿,还要原告被告一起? 她踌躇了一下,“我不知道谁是被告。” 书生的眼睛一亮,“刑案?” 阮玉薇,“不是,我铺子被人砸了。” 书生哦了一声,“入室盗窃。” 阮玉薇想着自己那一匣子攒的钱,“也算是吧……” 书生,“……什么叫也算是。” 阮玉薇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路边一声怒喝。 “李昭林!” 再一转头,她身边那个的书生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