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桐的情绪在这一刻直接就崩溃了。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小十七称呼，她就泪湿了眼眶，心脏仿佛要被什么情绪撑破，那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在小十七难过，还是……所谓的药王血。 　　 她懂了。 　　 也联想到了那一次师兄的反应那么的夸张反常，其实师兄不是不知道，反而是他都知道，药王血的来历会危及药王的性命，所以师兄才直接否认了。 　　 如果这真的是……陆承渊最后的生机，那么，她会为陆承渊冒险吗？ 　　 落长风如同一个长辈那样，口吻随意又柔和。 　　 “小十七，其实要救陆承渊也不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我想你能够问出药王血的存在，就证明你已经知道了什么了。” 　　 “看在我曾经教导过你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一颗珠是药王谷的奇毒，连我都没有解毒的办法。就算药王血，但也最多是延缓他十几年的寿命而已。不过你要想清楚了，药王血对于历代的药王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我其实很好奇，你会怎么做呢？” 　　 最后一句话，落长风的嗓音陡然就轻了下来，仿佛一片羽毛没有任何的重量，就这么飘入了她千疮百孔的心脏里。 　　 沈梧桐也想起了很多不该想起来的东西。 　　 她眼底带着泪光，艰难张开嘴唇。 　　 “师叔。” 　　 “其实，我应该叫你师叔的，虽说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快忘记了师叔你什么模样了。但是……你到底是我的师叔。” 　　 “师叔，你还叫我小十七，我以为你不想和我相认了。” 　　 落长风是她的师叔，虽说就那么一段时间教过，但她不会忘恩负义，她对落长风是充满了那种孺慕的。 　　 落长风怔了怔，随后笑得红了眼睛。 　　 他已经不再年轻，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颤抖，却不敢再迎上沈梧桐清澈单纯的眼神。 　　 “师叔？” 　　 他仿佛听到了笑话，笑得停不下来。 　　 “小十七，你师父已经把我驱逐出药王谷了，我就是药王谷的叛徒。你叫我师叔，难道你是想忤逆你的师父？我一介叛徒当不起你的师叔，不过……我很欣慰，当初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小丫头，如今成了药王谷的一把手。假以时日，你必定会超过我的成就。我就知道你会长成参天大树的，药王谷比你聪明的人很多，有天赋的人也多，但是你绝对是最坚韧的那一人。” 　　 落长风回忆起遥远的过去，眸子里多了几分温暖。 　　 他笑着摆手，“如果你选择和师叔站在一起，师叔一定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但很可惜，你师父那个老古板教出来的徒儿，是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 　　 他毫不犹豫地夸赞她，欣赏和安慰几乎溢满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沈梧桐心里头就更难受了，原来……这个药王谷的叛徒，就是以前教她医术的师叔。 　　 师叔和师父截然不同，师叔严厉很冷肃，不像师父一样不着调，其实教她医术更多的人是师叔，小时候师父经常出谷治病救人，她就被师父丢给了师叔。 　　 师叔不在之后，她才重新回到师父身边。 　　 虽说只有那么几个月是和师叔相处的，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煎熬这一刻。 　　 陆二爷合作的对象是她的师叔，师叔到底在这个世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 　　 此时此刻，她心中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出来，但最终只化作了冰冷的泪水，流淌过脸部的轮廓。 　　 她泪如雨下，伤怀道：“师叔，你做这一切是想做什么？我知道师叔不是这样的人，师叔做这一切是不是有苦衷的？师叔跟我一起回药王谷，我们去向师父解释，我们只要说明白了，师父就会原谅师叔你的。你们之间是有误会的，误会说开了，就没有什么了。” 　　 “师叔。别在继续错下去了，我们……回去药王谷好不好？师父自从你走后，就整日醉酒度日，其实师父也是希望你回去的。不管师叔做了什么，师父都会原谅师叔你的。” 　　 沈梧桐不知道师叔这背后的一盘棋是什么，又有哪些人入棋盘了，她只是诚心的不希望看到曾经给过自己善意和温暖的长辈就这么……错下去。 　　 可是可悲的，是她连长辈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落长风沉静的神色逐渐崩裂，他看起来又很冷静，有一种咄咄逼人的疯狂感觉。 　　 “我错？你们所有人都站在你师父的身边，不管是谁只要知道了，都会来插一脚说我错了。可是小十七啊，你说我错在哪里了？我只是……想复活我最爱的阿柔，我的妻子……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的医术出神入化，当世第一，难寻敌手。我要复活我的妻子我错了吗？就因为我妻子是该死之人，所以……我就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妻子？你告诉我啊，你师父指责我不该为了阿柔拿那些病人做试验，可是那些病人的生死和我什么关系？他们是我的什么人？不管他们为不为我试药，他们都会死！物尽其用，又有什么错？” 　　 “你师父又凭什么觉得是我错了？现在连你也这样以为？你连最基本的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都没有吗？” 　　 沈梧桐摇摇头，打断了他的激动。 　　 “师叔。” 　　 “我不是站在师父身边，而是我有自己的判断。生而为人，没有谁就比谁高贵，我体谅师叔你丧妻之痛，可是那些病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吗？他们的命就那么下贱吗？他们就算病入膏肓，但是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师叔不应该打着为他们治病的名号，暗地里却拿他们做试药的试验。师父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点，这关乎人性。药王谷里的人，是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事。” 　　 师叔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公正严明的师叔了，他很偏激，很执狂。 　　 他的眼底，只要为了让妻子活下来，牺牲任何人的性命都无所谓，谁叫他们技不如人，谁叫他们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