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她没有亲眼见过父亲打母亲。 　　 她唯一一次见到母亲身上有伤，是大晚上，她快要睡着了，母亲哭着跑进她的房间。 　　 那时候，母亲脸颊红肿，双手手臂跟腰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青黑。 　　 母亲说是被父亲打了，还说她这段时间晚上之所以一直进她小房间陪她睡觉，是因为父亲每晚都殴打她。 　　 母亲问她，如果她跟父亲离婚，她愿不愿意跟她。 　　 她被母亲身上的伤吓惨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并表示支持他们离婚。 　　 也是从那一天起，她开始害怕父亲。 　　 如果叶和卿说的是真的…… 　　 宋杳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眼里一片冰冷，“不对！” 　　 “你都说了你喝醉了，万一你在母亲身上看到吻痕，只是你的臆想呢？” 　　 “也许是，你实在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跟你离婚，所以潜意识里认为，母亲给你戴了绿帽子，你喝醉后，幻想母亲身上出现了出轨的证据。” 　　 ‘啪啪’两声很不合时宜的掌声传来。 　　 陷入沉思的陆时序，脑袋飞速运转的宋杳，以及满脸苦涩的叶和卿，整齐划一扭头看向突然鼓掌的人。 　　 宋杳哭笑不得，“喻叔！” 　　 喻良歌浑身一激灵，“哎？为什么都在看我，我只是觉得小杳的推测很有道理。” 　　 本来，他听叶和卿说的那些话，心疼地眼泪都快出来了，宋杳的反驳一吐出口，他瞬间清醒，意识到，也许自己心疼早了。 　　 万一……万一叶和卿只是在狡辩呢？ 　　 被怀疑的叶和卿长叹一口气，“要听听我和你母亲当时争吵的录音吗？” 　　 宋杳：“录音？”他们开始吵架之前还特意开录音？这是正常的吗？ 　　 似乎看出了宋杳眼里的狐疑，叶和卿解释， 　　 “我之所以录音，是因为我想收集她先对不起这段婚姻的证据，这样我才有机会争取让你留在我这边。” 　　 说着，叶和卿点亮手机屏幕，调出一段标注着日期的录音。 　　 他把手机推给宋杳。 　　 宋杳下意识要摸衣服口袋，找耳机。 　　 她的手往下伸，手指刚碰到滑溜的布料，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旗袍，没有口袋。 　　 陆时序没问宋杳在找什么，直接从他披到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掏出蓝牙耳机。 　　 他打开耳机盒，将其中一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里。 　　 宋杳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男人的小眼神亮晶晶的。 　　 要不是对面还坐着两人，她的那句‘还是小叔叔懂我’就脱口而出了。 　　 看懂她眼神透露的情绪，陆时序垂眸笑笑， 　　 “戴一边就可以了，你连一下蓝牙，听听看。” 　　 宋杳制止男人要合上耳机盒的动作，把另一边的耳机也拿出来。 　　 陆时序以为她想两边都戴耳机，听得更清楚些。 　　 没想到她手上的那个耳机，会被她塞进他的耳朵里。 　　 宋杳弯了弯眉眼，“一起听。” 　　 陆时序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开来，“好，一起听。” 　　 坐在另一边的两位长辈看着对面黏黏糊糊的男女，脸色一个比一个复杂。 　　 叶和卿：“良歌，这位先生，真的只是杳杳的情人？” 　　 喻良歌：“……小杳跟我是这样说的。” 　　 至于是不是只是情人，他也不知道啊，他对晚辈的私生活，真没那么好奇。 　　 宋杳不知道对面两位长辈的心理活动，她连上蓝牙后，点开录音。 　　 连着两秒滋啦的电流声，激烈的争吵从耳机溢出。 　　 “你出轨了？你之所以要跟我离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是不是！” 　　 “你既然都看到了，逼我承认还有意义？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杳杳也必须得跟我！” 　　 “你做梦！你这种……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凭什么带走杳杳！” 　　 “凭什么？又不是你的女儿，你留她在身边有什么用！” 　　 “胡说八道！杳杳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女儿！你失心疯了吧！” 　　 “呵呵！我说不是就不是！我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是谁的种，我一清二楚！” 　　 录音里，女声越发的激动尖利， 　　 “还有，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我就跟你说清楚了！” 　　 “我是出轨了没错，我现在的男人有权有势，跟你这样的草包不一样！” 　　 “我带走杳杳，是要带她去豪门享福的！” 　　 “你这一个月工资不到三万的家伙，根本给不了我我想要的生活！” 　　 “当初嫁给你，你说得比唱得好听，说什么会让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喜欢金子，喜欢钻石，你买得起吗？买不起就滚远点，有的是人愿意给我买！” 　　 “别赖着我不放！耽误我的大好前程！” 　　 突然，啪的一声传出，伴随着男人暴怒的‘闭嘴’，女人惊恐尖叫出声。 　　 接下来就没什么说话声了，全是摔东西乒铃乓啷的声音，以及互殴，也许是拳拳到肉的闷响。 　　 那些汇杂在一起的声音，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按停录音，宋杳的胸口剧烈起伏，脸颊被怒火染得晕红。 　　 她张了张嘴，‘不对’两个字却仿佛黏在了喉管，怎么也没法说出口。 　　 喻良歌不知道宋杳听到了什么，只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的脸色由白转黑，又由黑转红。 　　 她搭在桌上的手都在微微发着颤。 　　 喻良歌怕人被气晕，很是不赞成地瞪了叶和卿一眼。 　　 他究竟给她听了什么东西，怎么把人气成这样！ 　　 叶和卿见宋杳听完了录音，“这份录音，不是我合成的，我可以给你发誓。” 　　 “你如果实在不相信我，可以把录音送去鉴定机构，我接受你的一切怀疑。” 　　 叶和卿非常清楚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名声。 　　 宋杳摘掉耳机，深呼吸了三口，胸口处拍的惊涛骇浪还是缓不下来。 　　 突然，自己发凉的手被温暖的手掌覆盖过。 　　 陆时序把宋杳的手拉到桌子下，难得强势地指节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宋杳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地，手回握住主动送上门来的温暖源。 　　 “杳杳。”陆时序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安抚心乱如麻的小姑娘， 　　 “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别害怕，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只要你需要，我总会给你兜底。” 　　 宋杳深吸一口气，心头悸动。 　　 她可太清楚了，他不是哄她，他是真的有帮她兜底的本事。 　　 乱糟糟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宋杳把手机推回给叶和卿， 　　 “为什么这份录音，现在才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