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喷溅的浊息险些沾到白泽脸上,他金色的长发早在混乱中被鬼兽一爪子挠散开, 卷卷曲曲垂在颈间, 惊恐地瞪着眼睛:“要命了...这下真是要命了,程让,你见到江荼没有?!” 程让抽空回他:“不曾见到。” 白泽一口气没提上来,剧烈地抽了一下, 只觉得眼前场景难以聚焦。 程让古怪地看过去,见白泽脸色惨白:“怎么了?伤到了?” “你才伤到了!”白泽没好气地瞪程让一眼, “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行、不行,我得去找江荼...” 他在阳间的卜算之力受限,天机卦阵不像在地府时随时都能展开,所消耗的灵力也几何式地上升; 而自从江荼与叶淮结为师徒,岌岌可危的天机卦阵已从凶卦转为小吉,如此持续三年, 始终向好,意味着他们走对了路, 人间可救。 大多数时候,他只需要掐算六爻,就能卜算出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泽都快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起天机卦是什么时候。 但刚刚,眼看着浊息将附近修士一个一个吞噬,而江荼和叶淮都不见踪影,白泽根本来不及犹豫,本能地就起了一卦。 然而这一卦,卦象凶险至极,竟是前狼后虎的绝境! 换言之,江荼和叶淮,有生命危险! 白泽快吓晕了,五指不断捻动,命令天机卦卜测二人如今身在何方。 但无论他如何用灵力加压,江荼和叶淮就像置身于苍茫大海的一粒水滴,分明能感知到就在不远,却无法辨明踪迹。 白泽的唇角渗出几缕血丝,他的力量过于圣洁,在浊息包围圈里像被乌鸦盯上的白鸽,但事关重大,白泽顾不上这些有的没的,如果人形难以卜算,那他就—— 天旋地转。 脊背撞上地面的刹那,程让的脸在白泽眼前无限放大。 白泽下意识要推开他:“程亦谦你干什...” 却眼睁睁看到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鬼兽,一口狠狠咬在程让下腰腹处! 程让吃痛大骂一声,入阵刀一甩,刀光掀起血影,将那鬼兽的脑袋一切为二。 他用刀支撑着自己站起,一手捂着伤口,失去寄生的浊息正发了疯似的往伤口深处钻,一边骂道:“*的...白泽,你发什么呆呢?没事吧?” 白泽猛地回过神来,又被程让用力一拽到身后:“躲好!” 浊息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拼命往程让的伤口里钻,程让却不退,像一堵墙挡在白泽身前。 入阵刀上沾满污浊,程让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动作越来越迟钝,但—— 白泽黛蓝的眸子深澈如海,他观察着浊息中影影绰绰的兽影,这些鬼兽似乎并不是藏身于浊息中,而是由浊息汇聚而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空明山外的鬼兽, ——根本杀不完! 白泽狠狠咬了咬牙,这样下去他不仅找不到江荼,甚至连程让都会有生命危险。 事实上,来去山派已经算因祸得福,空明山给他们安排的破烂住所离空明山中心远,异变突生后鬼兽大多都去了那里,他们不必要承受太多压力。 白泽看向程让的背影,心想,不然以这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掌门的性格,估计还要伸手去救与他们完全无关的人吧。 白泽闭了闭眼,下定决心。 如今战事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躲在程让背后的他。 但若程让转头看,就会看到一对兽角从金色的发中冒出,围绕在白泽周遭的灵力都被他同化,成润泽万物的纯白。 他下一秒就要在阳间展现白泽本身,然而一阵长杖敲地声响自身后响起。 一道不容置喙的强大灵压,硬生生将他化形到一半的羊角,又重新逼了回去。 除了江荼,白泽还没遇到过如此强悍霸道的灵力。 甚至此时江荼受阳间掣肘,或许还稍弱于此人的力量。 白泽惊讶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佝偻老人,身披一件纯白长袍,手中一根漆黑长杖,他就这么蹒跚地走来,却好似有大地的重量。 铛、铛、铛。 如凤凰空鸣,清溪流响,好似能净化万物的撞钟声,随着长杖触地而不断响起。 刹那间。 所有的鬼兽都像被下了定身术,齐齐停下攻势。 然后,在一声苍老的“咳咳”咳嗽中,化为灰烬。 老人与白泽擦肩而过。 那个瞬间,花白头发与亮金色缠绕在一起,时间似乎停滞。 “藏藏好,小羊。” 声音落地,时间再度流动。 白泽倏地瞪大了眼睛,而白袍老人已经走到前方。 恍惚间,他被程让拉得身子一歪,跪倒在地。 再一看,附近的来去山派长老与修士,已经一个接一个地跪在地上。 程让率先开口:“拜见司巫大人。” “拜见司巫大人。”众人齐声叩拜之间,唯有白泽一动不动,他跪在地上,心跳剧烈加速。 好在司巫并不在意他的“僭越”,手杖轻敲地面:“诸位当与我共同御敌,为守住空明山而战。” 说罢,他便迈步前行,不顾身后是否有人跟上。 他似乎笃定所有人都会跟上。 而司巫前进的方向,恰是白泽卜算中,江荼与叶淮,所在的方位。 “司巫大人亲自下山,看来空明山情况真的糟糕透顶,上回我们结界碎了,老爷子也是过了许久才来,”程让抽空与白泽咬耳朵,“你说空明山到底出什么事了?有鲲涟仙君坐镇还会...嗷!” 白泽一巴掌糊在程让伤口处,洁白灵力为他治愈伤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小爷上哪里去知道?哼...我当时就该坚持和江荼睡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