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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锟铻刀

哑舍:古董小传 玄色 2859 2024-10-03 11:40
   明朝嘉靖年间    陆子冈摩挲着手中的一块玉料,不由自主地就锁紧了眉。    这块玉料扁平方正,适合做一块玉牌。    但他已经踌躇好几天了,不知道该在上面雕琢什么图案。    自从修习琢玉以来,他几乎都是自学成才。最开始的阶段是照着哑舍里的玉器雕琢,等到可以模仿得惟妙惟肖之后,便开始模仿雕琢现实中的物事。    等他能不用模仿,凭空雕琢手中的玉料时,应该就是小有所成之时。    陆子冈不知道自己离这个目标有多远,也许遥不可及,也许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在桌前翻来覆去地踱着步,陆子冈几乎都快要把自己的头发揪掉了,才想起来老板曾经鼓励他不要闭门造车,守着苏州这个颇负盛名的地方,趁着大好春光应该多去走走。    走到外间跟老板打了声招呼,陆子冈整了整头发和衣袍,便迈出了哑舍的大门。    门外明媚的春光晃得他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到处都是纷飞的花瓣。桃花粉梨花白,春风吹过,片片飞舞,如梦似幻。    陆子冈难得放空心神,全凭直觉地沿着河堤而行,之前晦涩的烦恼全部丢到九霄云外,心旷神怡。    无数春光尽收眼底,脑海中闪过无穷无尽的画面,陆子冈此时手痒无比,恨不得立时就奔回哑舍,开始琢玉。    但他也知道不能太急,一切灵感都是需要沉淀和迸发的。    他徐徐地沿着河堤散着步,一边留心观察着花草建筑的细节,一边在脑中构图,怎样雕琢才能更好看更有意境。    喏,光有花草建筑也不行,最好还要有人在,例如那个姑娘的背影就不错……    陆子冈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麻布素衣的姑娘身上,她看身形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垂在耳后的辫子上缀着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应是家里有亲人过世。    浑身萧索的她和满城的春光格格不入,却又意外的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此时站在桃花树下,只看背影都能看得出来她身上的哀戚和伤痛无以复加,可那粉色的桃花瓣却在春风的吹拂下纷纷扰扰地落了她一身,平添了几缕旖旎的气氛,令人一眼看去就不忍移开目光。    她应该是在怀念逝去的亲人。    陆子冈默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都不曾移动分毫。    直到夕阳西下,那位素衣姑娘抚摸了一下桃花树干,缓缓离去时,陆子冈才如梦方醒,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跟到半路,陆子冈找回了神智,暗骂自己唐突。那姑娘一看就是云英未嫁,他这一路贸然跟随,若是被对方质问,他都无颜以对。    不过待陆子冈看清楚四周后,又吃了一惊,因为那姑娘往回走的路,和他回哑舍一模一样。    这下,算不得他在跟踪她了吧?    陆子冈一路既忐忑又期待地跟在素衣姑娘身后,看着她一步步走在他熟悉的街巷里,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惑。    他在哑舍呆了也有好几年了,左邻右舍都认识得七七八八,没听说过谁家最近有办白事,而且也没听说谁家有这个年纪的姑娘家。    若说他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热情的邻居大妈们,早就把老板当成乘龙快婿,从几年前他刚到哑舍的时候就开始锲而不舍地想要给老板当媒人。不管他愿不愿意,也时不时听上一耳朵。这方圆十里的适龄女子,虽然都没见过,他也几乎都能如数家珍。    正疑惑间,那素衣姑娘终于停了下来。    陆子冈目送着她走进哑舍隔壁那许多年都没有人住过的院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灿烂的笑容闪过脑海,陆子冈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是她?是她回来了!    那个在他刚到苏州,六神无主的时候,给他做了一碗炒饭的小姑娘回来了!    陆子冈立刻就想要去敲门相见,但此时太阳已经收回了最后一缕光,他若是此时去叨扰,万一被哪个嘴碎的婶子看见。    孤男寡女,落人口实,岂不是为她添麻烦?    再说……陆子冈想起素衣姑娘辫子上的白花,她有亲人过世了吗?一定很难过……    明天再去拜访她吧。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    陆子冈揣着一肚子的激动和不安回到哑舍。是夜,辗转难眠。    他索性爬起来,燃起油灯,拿出那块玉料开始在灯下雕琢。    纷飞的桃花、飞扬的檐角、萧索的背影……    已经在心中定了格的画面,雕琢起来意外的顺利。    虽然知道太阳升起又缓缓落下过,但陆子冈却放不开手。他有预感,一旦放下,这种意境就无法重现,这块玉料肯定就废了。    快点,他只需要再快点。    一片片桃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玉料上,陆子冈看着快要完工的玉佩,忍不住在那萧索的背影上,添了一朵山茶花。    这样,她收到的时候,应该就会知道这雕琢的是她了吧?    一别数年,她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呢?    跟了人家姑娘一路,却并没有看清过对方的脸,陆子冈难免有些心驰神摇。    这一分心,手上的力道没能控制,他只觉得左手指尖一痛,竟是铻刀不小心割破了他的手。    伤口并不大,但已有一丝鲜血,染在了铻刀之上。    陆子冈愣了一下。    “子冈,好好用这把铻刀,使用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弄破你的手让铻刀沾到人血,更不要用这铻刀杀生。”    “老板,若是真不小心……”    “沾了血气的铻刀,乃是凶器,会对持有之人产生反噬。轻则家破人亡,重则死无全尸。你不能不小心。”    ……    耳边回响起当年老板的叮嘱,陆子冈的心沉了一下。    不过他旋即又安慰自己,老板每次装模作样地警告买古董的客人,他又不是没旁观过,哪个出了什么事的?都是大惊小怪而已。    陆子冈随意地把破了的手指用纸擦了擦,便继续开始琢玉。    这次,倒是更专心了些。    ——————    “什么?隔壁的姑娘……她已经回京城了?”陆子冈攥紧了拳头,手心里的玉佩硌得他生疼。    “嗯,她是扶棺回乡,把父母都安葬了之后,就回京城了。我觉得,应该是这几天踏门为她说亲的媒人们太多了,把她吓跑了。”老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中有淡淡的同情。周围的三姑六婆再这样热情下去,估计他这个店也要搬家了。    陆子冈绷紧的一口气全散了,几天没休息的劳累在一时间全涌了上来,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地。    “怎么?你找她有事吗?”老板疑惑地挑了挑眉。    看着窗外,那因为一夜的风雨全部凋落在地的桃花,陆子冈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现在没事了。”    啊,春天已经过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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