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乡下,很多人家里都供着保家仙,大壮家也不例外。 从他爷爷辈起,就供奉着一位花姓的柳仙,几十年来一直都顺风顺水。 最近不知咋了,柳仙突然变得不安分起来,动不动就上大壮的身调戏小姑娘,四处挑衅别家的堂口,杀了不少生灵。 或许是坏事做得太多,遭了报应,昨晚,大壮突然暴毙身亡了,死的时候,身上血肉模糊的,没有一块好皮,活生生给痛死的。 旁边还躺着一条腿粗的大蟒,一样是剥了皮的,早就凉透了。 我越听越怕,脑海不自觉的浮现他阴冷诡诈的眼神。 怪不得昨夜古里古怪的,还专程跑来送香囊,原来是被附身了…… 对了,香囊! 我拔腿跑回了屋里。 床头,紫色的香囊仍在,只是没有了那股异香。 我颤巍巍地将它打开,几片粗粝的蛇鳞飘落在地。 顿时,我什么都明白了,心里一阵绞痛,眼泪止不住的流。 爹拍了拍我的肩头:“唉,知道你跟他要好,今晚他就要落葬了,好好的送他一程吧!” 大壮死得年轻,又是横死,按规矩,是不许停灵的,必须当天下葬。 大壮妈却死活都不同意,口口声声说自己儿子有冤。 就在刚才,她请了个先生来挑时辰,家里突然蹿出一条小青蛇,张嘴就在她腿上留了三道牙印。 俗话说,蛇有冤,咬三口。 她坚信这条小蛇是大壮的化身,特地回来向她喊冤的,在水落石出之前,她拒绝将他草草下葬。 这坏了村里的规矩,一部分乡亲因为这事正跟陈家闹呢,我赶到时,大壮家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七嘴八舌的吵嚷着。 “我不管,要么把害我儿的人找出来,要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大壮妈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在地上撒泼。 村长气得直跳脚:“明显就是你家柳仙儿害的,你就别再闹了。” “我胡闹?”大壮妈撩开裤腿,指着小腿上几个渗血的小孔:“看到了没?这是有冤情……” 我心虚的猫在后面,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别人不知道,但我心里明白,大壮是怎么死的! 如果昨晚我没向村口的树灵求救,他或许还好好的。 害死他的人,是我! “呵,愚蠢!”低沉的嗓音,夹杂着隐隐的怒意,在我耳边嘲讽道。 “谁?”我扭头看去,最近的人离我至少两米远,不可能是他们。 难道我幻听了? 我忐忑不安的回过神,正好听到有人提议,可以请花婆来查事。 她是村里的神婆,一辈子没结婚生娃,整日就窝在小黑屋里,跟堂口的鬼仙相伴。 她家鬼仙,不同于狐黄白柳灰几大仙家,据说是位战死的忠烈,怨气够重、道行也高、看事又快又准,在十里八乡很有名气。 当年我拜树,就是受了鬼仙的指点。 总之有麻烦找她就对了。 大壮妈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咋呼道:“我怎么把她忘了……”然后火急火燎的去派人去请。 “不必麻烦,老婆子我不请自来了。”花婆一身黑衣,颤巍巍的向前挪动着,混浊的眼珠越过人群,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对着大壮妈叹道:“你家儿子,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壮妈立刻炸了毛,红着眼就要动手打人。 花婆也不闪躲,只是悲伤的望着她:“闹吧,闹吧,今夜子时是最后的下葬时间,错过了,你儿要想投胎,就得再等三年。” 一句话戳中了大壮妈的软肋,就算她再怎么伤心难过、不甘不愿,也只能咬牙同意了。 “下葬的地方得由这丫头来选。”花婆神色凝重,抬手指了指我的方向。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扭过头来注视着我。 “她?”大壮妈惊讶的问,眼中的嫌弃转瞬即逝。 花婆沉默片刻,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能是旁人,只能是她!” 我吓了一跳 ,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心中不断打鼓。 大壮妈咬了咬牙,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死死拽着我的手:“小玲啊,打小我家大壮就爱跟着你后边,现在他……他不在了,你就当帮他个忙好吧!” 我推辞道:“姨,我不行的。” 大壮妈膝盖一弯,虚晃的跪了一下:“算姨求你了……” 我喉咙一哽,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含泪点了点头。 入夜,花婆单独把我叫到了一边,说要交代几句晚上出殡、找地儿的事。 回想起上一次参与出殡,还是我奶奶去世的时候。 与老人家的喜丧不同,大壮是凶死,同时还有条家仙的尸体,处理起来比较棘手,花婆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她心里都没底,我自然更慌了。 “丫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花婆抬眼看向了我:“今晚出殡,可能会有凶险。” “怕啥,不是有你吗?”我笑道,有她和鬼仙镇着,能出什么幺蛾子? “今晚我有要事,没法跟着你们。” “啥?”我浑身一凉,如同掉进了冰窖:“那……那我怎么办?” 她随手打发我一包朱砂:“这是纯阳之物,带着防防身吧。” 想着她能掐会算,可能预知到了什么,我赶紧把朱砂揣进兜里:“带着就没事了?” 她摇了摇头:“不好说,大壮这孩子到没什么,他家的保家仙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