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闹灾 确实像黄猛说的那样,一夜无话,平静如往。 当然这只是表面而已,黄猛和汤文静一夜都没睡好觉,汤文静想到黄猛胸口的伤就疼的落泪,也担心黄猛不听劝告继续调查会落得和黄虎一样。而黄猛一夜都在想半截老妈子的事儿,他一遍遍的在脑袋里面过着几个人死之前和之后的事,一遍遍的问自己这半截老妈子住哪里?是哪里人?来这里为的什么?和死的几个人是什么关系? 别看黄猛生的威猛但心很细,他初步的猜测如今已经得到了自己的论证,那就是半截老妈子不是老百姓口说的脏东西,她根本就是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可能有某些手段而已,说不定这个人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国民党特务。黄猛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觉起来。可又一个问题出来了,这么偏远的小村庄怎么来的国民党特务呢,就算半截老妈子不是国民党特务,那她在这里干什么呢? 就快天亮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人,因为这个人很少在村里露面所以极少有人能记得她,这个人就是玻璃花的老婆,之前黄猛听别人说过玻璃花的老婆是半截老妈子的事情,尽管是开玩笑说的,但黄猛觉得应该找机会去玻璃花家里看一看。 两人昨晚很晚才睡,可是第二天一早黄猛就醒了,虽然胸口处还有点疼,但皮糙肉厚的习武人那有那么娇气啊。他就早早起来想练练拳脚恢复恢复他爹留给他的手艺,不料被出门找野菜的汤文静回来刚好碰到,结果被自己媳妇一顿数量。 在南屋里假装没醒的黄磊和李建明听到平时那么威武的黄猛居然被自己媳妇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两人就有点幸灾乐祸。不过紧接着黄猛一脚就把门踹开了说:“别装了,知道都醒了。” 谁知黄猛话还未落,汤文静又开始数落开了,嫌弃黄猛不好好躺在床上光知道乱跑。 黄磊笑呵呵的说:“猛子哥,真是看不出来啊,你在家还那么听话呢,乖的和小猫一样。” 李建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认同了黄磊的话,不过黄猛却并不觉得怎么样,他无所谓的说:“等你们结了婚就知道了,有那么招人稀罕的媳妇天天数量着,心里那个美啊。” 说完黄猛指着两个人说:“你嫂子这叫疼人懂不懂,咱大老爷们有什么不能担待的,我给你俩说等你们结了婚你们媳妇要是数量你们,谁要是敢给翻脸看我不踢死你们。” 黄磊“嘿嘿”一笑说:“咱媳妇要是和嫂子一样,别说天天数量了,就是天天打我都是享受。” 李建明也猥琐的说:“白天打完夜里打,那才叫美呢。” 黄猛挥起拳头做要打他俩的姿势,可是因为抬手太猛闪了胸口的伤,疼的黄猛“嘶”的一声。 李建明和黄磊赶忙下床把黄猛扶到了正屋里,让黄猛坐在了床上后李建明说:“嫂子,我和磊子去一趟大爷爷那里,看看大爷爷有什么吩咐吗?”说完就要走。 黄猛和汤文静知道,他俩这是故意要走,为的就是不在这里吃早饭给他俩省粮食呢。 黄猛就说:“你俩谁也不要走,吃完早饭再说,你嫂子已经准备好了。” 汤文静也说:“都是现成的热乎热乎就行,还有野菜呢。” 他俩使劲摆着手非要走,正在这时候天井的门开了,大爷爷和一直跟着大爷爷的后生走进了天井,后生的手上还提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口袋。 四个人赶快就迎接了过去,汤文静扶着大爷爷的胳膊说:“大爷爷一会让猛子他们过去就行,他皮糙肉厚的。” 大爷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猛非常关切的说:“猛子,好多了吧,伤口不疼了吧。” 黄猛笑了笑说:“没事,我肉多。” 大爷爷笑了,他看着汤文静说:“嗯,你照顾他我是最放心的了。还有,我已经传出话去了,昨天晚上的事不能乱传乱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 然后大爷爷让后生把两个口袋放在门口的板凳上说:“文静,这是你爹让我给你们带来的一点橡籽面和棒子面,这些时间呢让猛子好好养养身体。” 汤文静知道自己家有橡籽面,但棒子面是真的没有,她知道这点棒子面应该是村里人集体凑起来孝敬大爷爷的,她还没说话,黄猛说话了:“大爷爷,我知道这棒子面不是我爹给的,是您的,您疼我我知道,但是面我们不要,你拿回去。” 汤文静也赶紧摆着手拒绝,可是大爷爷却像没听到一样给身后的后生说:“强子把面拿进屋,和我去地不平家问问大公鸡的事儿。”说完就背着手往大门外面走。 强子是后寨村的孤儿,父母就死了后就像乞丐一样在村里溜达,靠吃死物过活,整天被毒的上吐下泻的,后来被地主假阎王领到家来下大力(就是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这样的活谁都不想干)。在假阎王家没少受苦受罪,大爷爷当时也在假阎王家里下大力,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就做这样的工作很心疼他,就把自己积攒的两袋子粮食把强子换了过来。从那之后强子就本本分分的跟着大爷爷,视大爷爷为再生父母,而大爷爷对强子也不错,给他说了个外村的媳妇,解放后还给他置办了半亩地。平时大爷爷到哪里,强子肯定就跟着大爷爷到那里,他也不多说话,就光看着听着,大爷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 黄猛知道大爷爷之所以带着强子来,就是为的不让自己再把粮食退回去,汤文静想再说什么,黄猛拉住了汤文静,因为黄猛知道大爷爷决定的事是不能改变的,不过他有办法把棒子面再给大爷爷送回去。等过几天借着大爷爷睡午觉的时候,给大爷爷拿回去就好,大爷爷的家人多也不知道这些面是怎么回事。 事儿总是要发生的,而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黄猛从遭遇了半截老妈子和红眼子野狗后被汤文静好生的数量了一顿,嫌黄猛不听自己的话太鲁莽,真要出了事儿,她也不活了。大爷爷也递过话来让黄猛不要再查了,世道不太平,一个字“乱”,庄稼人就得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村里如果真的出了特务那就不是庄稼人能解决的了的,所以黄猛只能听汤文静和大爷爷的话,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不过在家里的他闲不住每天早晨练一趟拳脚,吃完晚饭就举两百个石锁。 关于地不平的大公鸡,和大爷爷一块去地不平家的强子回来是这么说的:因为地不平抓的黄鼠狼子太多,而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害怕黄鼠狼子来闹腾,就想养个物件来看家。本想养只狗可实在是养不起,听人说弄上两只五彩金鸡也能起到看家护院的功效。本来这两只大公鸡是养在家里的,可是家里院子小,每当地不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两只鸡就飞来飞去,而且拉的鸡屎到处都是,所以就把两只大公鸡放到了后地河的屋子里了。 黄猛既然已经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没事的时候就和李建明和黄磊以及其他后生到黄坟子岗套套狐狸和黄鼠狼子,偶然打上几个地鼠,两口子就能解解馋,对之前发生的事情黄猛似乎已经忘记了。尽管如此黄猛的心里还一直在想着半截老妈子的事儿,他在想办法如何能接触到玻璃花的老婆。 对靠着山种地的农民来说,打猎只是副业,但是要把副业变成主业也不是什么难事。另外黄坟子岗和死孩子山上还有很多能吃植物比如什么榆钱、灰灰菜、马棚子菜、荠菜、马生子菜等,还有马蜂的幼虫,蝎子、蚕蛹、还有各种蘑菇和小兽。所以真要是颗粒无收也基本上是饿不着的,可是黄猛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家里倒是感觉不到,但是一走出来看到满地干枯的粮食他就心里面感到不安,甚至都有些恐慌。 黄猛想:是不是将要发生什么事儿,不会又是什么物件来害人了吧,以后出门一定要带着中正刀。 不过黄猛这段时间是很低调的除了和朋友上山打猎,和汤文静去逛大集,其他时间基本不出家门。或许是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因为有些事情总是会来的,他会等待,等待着事情的到来,不然什么都不会抓住,只有发生了事情才能抓住事情的真相。 黄猛担心的事情总算来了,在村民们都沉浸在集体生活中时,另一些集体生活的物件突然行动了,这就是红眼子野狗、黄鼠狼子和地鼠。 大爷爷果真没猜错,当粮食都烂在地里后,地鼠就会增加,地鼠增加就会让黄鼠狼子增加,黄鼠狼子增加就催使了红眼子野狗的增加。这就是人们说的食物链,只是善良的老百姓不懂而已,食物链一旦被破坏受损失的当然还是老百姓。 粮食烂在地里的头一年的冬天,地鼠的数量几倍几倍的增加,那地里的窟窿一个挨着一个看不到边。就连大白天里一排排的地鼠从地里钻出来,叽叽喳喳的朝着村庄跑去,远处看就想一个黑灰色的巨大的地毯在行动,近看那么多的地鼠不要命的奔跑就连胆子再大的后生看了也会头皮发麻。这头一年闹地鼠人倒是好说,地鼠边看跑得快但是又蠢又瞎很好抓,村里十几岁的孩子都能抓的着。这发生灾害的头一年里甚至过的比之前的每一年过的都好,家家户户每天都在吃地鼠肉,各种各样的吃法,吃的人个个都圆滚滚的,每家门口都扔着很多地鼠的骨头。但是这些地鼠不但吃光了地里的粮食,还把野菜、草果、树木也都吃的光光的,这么一来村里的牲畜们就遭殃,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一开始人们还没在意,可当村里的几头牛也病倒的时候,村里人就害怕了。 牛是整个村里的财产,没有了牛就意味着土地没法耕种,没有播种,靠种地过活的老百姓没有了牛就相当于没了一半的天。 老百姓虽然一年没种地了,但是看到村的牛就这样死了都心里慌慌的,毕竟吃地鼠只是暂时的,种地才是永恒的,所以大家就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大队里商量对策。 大爷爷理所应当的被请出来站在台子上,不过这次和大爷爷一块站在台子上的还有一个就是黄猛。黄猛早就知道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发生的那么快,那么突然。黄猛站在台上想:还好只是爆发了地鼠灾,要是黄鼠狼子灾和红眼子野狗灾那对于整个村子来说可就是灭顶的,这两种畜生的肉没饭吃骚的骚臭的臭,而且还能咬人还能害人。 看到台下乱哄哄的村民,大爷爷说话了:“我之前给你们每个队长都说过,粮食不能烂在地里,你们都不听。咱们老百姓就是靠种地过活,祖宗留下的手艺就是种地,连祖宗都不要了那我们不遭报应吗?” 大爷爷叹了口气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了,好的是地鼠可以吃,今年冬天可以熬过去,可明年呢?后年呢?再往后呢?” “你们后生都懂什么全国形势如何如何啊,你们呢也明白什么要学习什么什么苏联老大哥,可是你们明不明白人是要吃粮食的,不是靠嘴巴吹出来的。”说完大爷爷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巴。 黄猛赶紧从旁边给大爷爷悄声的说:“大爷爷现在牛也死了,咱们只能看看邻村怎么样了,要是有活着的牛明年咱们借过来用用你看行吗?” 大爷爷“嗯”了一声说:“我看只能这么办,等明天你派几个人出去到其他村走一走,看一看。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去镇上了,争取明年我们借到粮食种子和牛再耕种。” 黄猛担心的说:“可是现在地鼠太多了,明年要是种地的话头脚种上,那后脚还不接着就吃了。” 大爷爷说:“那就打鼠,从明天开始村里所有人出去打鼠,天天打,时刻打,地鼠就是我们的阶级敌人,什么学习苏联老大哥太远了,就先放放吧。” 黄猛想了想说:“也只能这样了,要不我给他们说说吧。” 大爷爷把手放在黄猛的肩膀上说:“你来安排吧,今年冬天肯定是个肥年,但是明年不好说喽。”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下了台。 台下的人知道黄猛一定是大爷爷将来的接班人无疑,再加上黄猛的为人和所做让大家是信得过的,所以当大爷爷由强子搀扶下台后大家也都没走,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台上的黄猛,希望黄猛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黄猛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大爷爷离开的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酸酸的想:大爷爷为村子做了那么多事,日本鬼子来的时候,大爷爷用枪口抵住日本鬼子指向村民的枪口要为村民去死。现在老了应该享福了,可他还在为村民操心。 大爷爷走出了大队黄猛才有些悲伤的说话:“老少爷们们,咱都是一个村的,我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刀大爷爷走出大队时候的样子,大爷爷为了咱们村是操碎了心啊。” 村民们听到后都纷纷低下了头,有几个队长因为没听大爷爷的话更显的难过。 黄猛继续说:“都一个村没外人,有什么事我就说什么事,先前的事儿过了我不说了。你们也看到了把粮食瞎在地里会怎样,地鼠还好说,我问问你们,要是来了黄鼠狼子呢?红眼子野狗呢?要是一群群的蝗虫灾呢?” 黄猛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都要吃教训,明年呢我们去邻村里借牛借粮食种子,我们再大干一场怎么样?” 村民们都憋着一股劲说:“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黄猛把手平着伸出去制止了大家的说话,他说:“说归说,咱们丑话说头里,要是明年再这样估计那灾真的就不是地鼠灾了。大爷爷说的对,那学苏联大哥是应该学,但是不是坐在家里想着学,不干活怎么学,光靠一张嘴粮食来不了。” 村民们这才明白过来,才知道这集体过活的日子也有弊端啊,感情领导人也有做的不对的。不过善良开朗的老百姓知道来年肯定会好,只要有地,有粮食种子谁还不会种地啊。 可是村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地鼠之后的黄鼠狼子和红眼子野狗也成了灾。那是在第二年和第三年发生的事情,但是在这些灾害来之前一个更加震惊的事情震动了整个后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