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聂浚容眼眸轻阖,静谧的睫羽下掩着一片阴影,微微俯身站在边上。 沈约摩挲着酒盏道:“请坐。” 他坐在离沈约不远的位置,边上紧挨着是韩修。 薄大人看着宴席上坐的这些人,大都护的妾室是聂家的表姑娘,总督大人的夫人又是韩修的亲妹妹,这里坐的都是连着亲的人。 现在自己家的儿子也娶了聂家的小姐,他们薄家也算自己人了吧。 想到这里,脸上是藏着不住的笑意。 薄交不知道自己爹在笑什麽,只做咳了声。 薄大人反应过来:“今日多亏大都护赏脸,下官敬大都护一杯。”他举着酒盏,仰头闷了口。酒虽然烈了些,但是心情极好,今儿倍有面子。 韩修看到妹夫也来了,且就坐在他的边上,堆着笑脸道:“大妹夫...” 见聂浚容面上不快,又慌忙改口:“总督大人,你看韩献罚也罚了,现下还在禁闭室关着,这些日子也没有出过门,是不是...是不是可以让他去学堂?” 聂家两代太子老师,多少富贵人家都想着法的送人进去读书,而他凭借着和聂家是姻亲的关系,也得了机会将韩献送进去。现下韩献惹出事端来,聂浚容不準他再去学堂,眼下只能试着再求一求。 “韩大人的公子要去学堂,来问我做什麽,这些琐碎的事难道不是你们的家事吗?” 他虽是笑着,眉眼里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凛冽。 人群里有人笑出声:“是啊,韩大人的公子去学堂,为什麽要问总督大人的意思。难道韩大人每日吃什麽喝什麽也要跟总督大人彙报吗?” 韩修老脸一红,这些人不知道什麽情况,他又不能将韩献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说。只沉了沉肩膀,喝口闷酒。 方才听聂浚容话里的意思,仿佛是真的不打算让韩献再去聂家读书了。 而聂浚容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自家儿子伤的是他献给大都护的人,心想着定然是聂俊容害怕得罪大都护,才不想让儿子去学堂。 想到这里,他嘴角腾起一丝嘲讽,这屋子里坐着的哪个不是老狐貍。 就是今日家里办喜宴的薄大人,也不过是个诡计多端的小人。 知道他四处求人见沈约,狠狠敲诈他一笔。 韩献伤了华歆那一晚,他在都护府大门前站了一整夜,连沈约的面也没有见着。只有侍卫过来告诉他,让他待职好好反省。 他之所以想着法的见沈约,就是想弄回自己的职务。这个待职,待不好恐怕就要革职了,想到这里便有些不安。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大都护,自然不能放过这个花重金才求得的机会。 他厚着脸皮,也顾不得许多,泪雨如下道:“都护大人,上次...上次拙儿闯出祸事,下官教子无方,下官无一日不在忏悔,下官都没有脸面来见大都护,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有人借机取笑道:“薄大人家今日办喜事,你看你哭得跟丧事似的。” 韩修知道不少人在看他笑话,不过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想着弄回自己的职务,谁爱笑谁笑! 又抹了两把眼泪道:“下官一时情急,只想着给都护大人请罪,倒是忘了身处何处,薄大人定然不会介意的,对吧?”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薄大人一眼,毕竟他是花了真金白银的。 薄大人眼角抽搐,勉强笑道:“韩大人性情中人,大家都是同僚,就当在自己家,随意些也无妨。” 韩修心底舒服些,又对着沈约抹泪道:“下官定然痛改前非,悔过自新,往后必定尽全力约束家眷,还请都护大人网开一面。” 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沈约夹杂着眸子淡漠道:“今日是薄大人家的好日子,韩大人喝酒才是。” 韩修一双迷蒙的眸子微怔,也不知道都护大人是什麽意思,但是都护大人愿意搭理他想必是个好兆头,欣喜地抹了两把眼泪道:“是……是。” 酒过三巡后,沈约独自站在阁楼上,南郡郡守司徒谊过来道:“方才听我家夫人说,华夫人并未有什麽不习惯的地方,大人可以放心了。” 沈约望着灯火通明的后宅,眉眼上也放松了些。 他记得前世,华歆就喜欢和谢夫人来往。 司徒谊道:“下官告退。” 沈约颔首。 天幕上蓝光划过,转瞬即逝的流星犹如一道淩厉的剑芒,打破夜幕的沉寂。 “大都护。” 沈约捏着栏杆的手轻轻敲着,望着天上的繁星道:“我在想,岁月随着星辰流逝,人在命运面前,究竟能凭借着力量改变多少?” 借着夜色,聂浚容眼底漫了层冰霜,幽沉的眸子深不见底。“蚍蜉亦可撼树,星火也可燎原。” 沈约狭长的眼尾浮出一抹笑意,勾唇重複着他的话:“‘蚍蜉亦可撼树,星火也可燎原’,总督大人好志气。” 过了会道:“过些日子奉亲王前去魏东一带巡查,好好準备準备,到时就由你负责。” 聂浚容眸子微眯,眼底藏着一抹浅浅的红:“多谢大都护。” 沈约纤尘不染的眸子里好似一汪深潭,凝望着天幕,嗓音厚沉道:“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人生短短百年,犹如石火闪现。既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就尽力而为,不留遗憾。” 聂浚容轻抿薄唇,眼底氤氲几分凉意,融于暮色中。 新房里,聂玫眼前迷蒙,仿佛布了层缥缈的云雾。她垂眸,眨着眼睛,再睁眼时,还是模糊,整个人恍恍惚惚。 红瑛:“小姐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