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所有能用上的陶罐都被夏蔓清理出来,抱到石壁那边用来储存水。 山里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植被一日日的退化,青果子也越来越少,有时夏蔓必须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有野果子的树。 野果子的形状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夏蔓都不认识,每一颗野果子她都是先尝一下有没有毒,再递给小女孩。 女孩的话很少,人很安静,每次都是静静地跟在夏蔓身后,耐心地听着她吐槽。 有时夏蔓累得瘫在地上,小女孩依旧一脸淡淡地站在她身旁。 外套穿在身上晚上冷,早上热,洗起来还麻烦,夏蔓在陶罐里泡洗过一次就便再没穿过,等到了晚上就将外套当做被子盖在小女孩身上,自己裹着蒲苇叶子面前度夜。 如果某一天摘的果子多,能提前回到破庙里,夏蔓就会到山下摘蒲苇,抱回来后再编成蒲苇凉席。 她编的凉席潦草且十分磕碜,歪歪扭扭。每当这时,夏蔓便会自我安慰道:“啊,能用就行。” 勉勉强强的日子还没过几天,便再次出现用水危机。 石壁里不出水了。 夏蔓愤愤地蹲在石壁前,用尺子将上面所有的苔藓都薅了下来,然后愤愤地当午餐吃掉了。 反正毒不死她,断了水源的苔藓很快就会死亡,不如消灭在她的肚子里。 带着泥土的苔藓的味道并不好,咸咸的,卡嗓子,但夏蔓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这些难吃的食物都是夏蔓给自己准备的,只要有果子,她都会优先递给小孩,剩下皮相好的留下来当做第二天的食物,然后自己去找其他能吃的植物。 破庙所在的山里越来越荒凉,连枯叶都掉光了。 夏蔓有时会带着小女孩一起坐在山脚下,看看能不能碰到好心人路过这里,然而每次她们都是无功而返。 有一次她试图带女孩离开山林,却听见女孩幽幽地道:“你真的要出去吗?” “不可以吗?” 女孩看着夏蔓,饥瘦的面孔上挂着古井无波般的两颗黑眼珠,一时竟让人有些发凉。 “外面比这里更恐怖,在那边。”女孩指向山脚的右边,“易子而食处处皆是,还有蝗灾,甚至伴随着瘟疫,你真的要去吗?” 夏蔓瞬间被吓呆,还傻傻地道:“那……那我们去别处。” “哪里都一样,一旦离开了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夏蔓沉默了。 自那以后,除了出来折蒲苇叶子,她再也没有下山。 和食物相比,更要紧的是水源问题。石壁里不出水,陶罐里的水也已经用完,夏蔓只能带着女孩向深山里里进发,她见过飞向深山的鸟儿,她相信深山里一定有可供饮用的水源。 她也只能如此相信。 越往深处走,地势越低,时常能看见大型动物出没,夏蔓不敢离太近。 她在一处峭壁上发现一个小洞穴,离地大概半米,洞穴里的空间很小,进深和宽度都不到两米,高度也很低,未至一米五,夏蔓只能弓着身子窝在里面。 她寻了一堆乱石,堆在洞穴前面,只在侧边留一个小口。她又抱了几块石头放在洞穴口,等到夜晚时就用石头将洞穴堵住。 她们从破庙里出来时只背了一个书包,里面装着水杯、圆规、铁尺子和那件外套,还有几个早就吃完的青果子。 夏蔓和小女孩的手上都抱着一个小陶罐,如同沿街乞讨的乞丐一般在深山中摸索前行。 就这样东躲西藏地活了一个月,夏蔓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样的旱情持续多久了。” 小女孩靠在石壁上,垂着眼道:“一年了。” 夏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道一滴雨都没有吗?” “偶尔会有小雨。” 可小雨又有什么用呢?根本没办法解旱。 长期的饥饿让夏蔓体内的内分泌开始失调,她的月事一次都没有来。 山林深处有一片低凹的谷地,谷地里有一条从更深的地方流出的山间水洼,溪流已经断流,但水洼里还有少许积水。 水洼生长了少许植被,那里时常有动物出没,如果不是必要,夏蔓绝不会到那里去取水。 清明时没有雨,谷雨的时候也没有下雨。 刚到这里时,夏蔓尚有几分圆润,如今越发消瘦,生生磨灭了脸上的那几分婴儿肥。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明明将大部分食物都让给了小女孩,可小女孩仍消瘦得厉害,她的脸颊微微凹陷,远看如同皮包骨一样。 夏蔓每次递给她野果时,她都接下来。夏蔓不给,她便不会去拿。夏蔓问她吃饱了吗,她会说吃饱了。 可小女孩还是越来越瘦。 夏蔓一天比一天的忧心。 天气越来越热,热到让她快要变成原始野人时,山里终于落下了一场雨。 一场转瞬即逝的小雨。 第一滴雨落下时,窝在山洞里的女孩忽然抬起头。等雨滴滴答答落下时,她才推醒睡着的夏蔓。 “下雨了。” 夏蔓干裂的嘴唇抖了抖,眼底露出一丝迷茫。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雨,连水都是紧巴巴地用着,荒凉的气息已经让她快要忘掉雨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反应过来。 “不需要屯水吗?”女孩道。 夏蔓这才急忙慌地搬开石头,将陶罐放在石洞外接雨水,陶罐、水杯、还有凹型的石头都被她用上了。 她将自己许久未洗的衣服脱下,放在圆石上,然后和小女孩一人捧着一片干枯的箬竹叶,试图接到更多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