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骇人的还在后头——那只掌骨迅疾飞回了尸骨所在之处, 只听一阵骨节碰撞交错的声响, 那副原本碎裂四散分开的骸骨竟完完整整站立了起来, 那团黑气?贯穿其中,显然?便是驱使这骸骨的元凶。 即便妖九染见过不少山精野怪孤魂野鬼, 可乍一瞧见这么个可怖之物时,当即却也不由愣了?一愣, 心中一滞,一时片刻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怪物。 毫无妖气?,不易察觉,也因此方能出人意料突袭了?羽白衣,若说是精魅, 倒也的确可能, 但世上哪有?如此凶煞且可纵尸骨的精魅? 她不敢多想分神?,立时飞至半空中,同时左掌紧握住剑身,由最?底部一路划到剑首, 那柄细长的软剑瞬间被染得如同披上了?一层血衣, 且硬度亦变得与寻常刀剑相同。 妖九染剑尖直指那具悬浮在空中的尸骨, 左手血流不止,却有?一道血色顺着掌心伤处逐渐向手臂上方如蛇藤一般攀援蔓延开来——虽然?她的手臂隐于红袖之中, 却也看得清臂上的花纹在袖中隐隐透出红光,不知是何缘故。 睁着血红双目,她咬牙切齿地对那尸骨怪物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又有?怎样的恨与怨,你伤她至此,我必要让你灰飞烟灭!”话音未落,人已飞至对方面前连剑带掌击了?出去。 那尸骨以手骨为刃挡下一击,却明显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从身上落下一层腐朽的骨灰与破碎关节来,那团黑气?亦晃了?一晃,似是在努力维持着控制这具骨骸。 妖九染看得出来,这团黑气?本身其实并没?那么强,恐是摄了?不少?人的精气?才有?了?如今这般程度,若非其突然?袭上来,羽白衣绝不会为其所伤。 想到这里?,她胸中越发怒如火烧,攻势凶猛凌厉,一道道红光随剑劈在空中,竟是散不去的,很快,无数红色剑影便相连似牢笼一般将?那尸骨困在了?其中,它虽然?速度极快,却也因此出不得手,只能尽力躲避,每每触到边际,便会落下一片骨尘。 不知是不是因晓得自己决计敌不过对方,那怪物大限将?至却仍要以话激怒她,用一种似女?非男的含混不清的声响干笑道:“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咳咳,咱们……彼此彼此……” 果然?,它还未能说完,妖九染便伸了?一片红光的左臂过去,只轻轻一掌,那整具骨骸顷刻间即化为了?灰烬,骨灰似尘如雨,炸裂散落,灰白了?一地。 容不得那团黑气?趁势逃脱,她手疾眼快追了?上去,挥剑一斩,那黑气?便如被烈焰灼烧一般地扭作了?一团,从中甚至能隐隐看出数十张挣扎痛苦的人面模样。 自她们第一次相遇,她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们之后除妖驱鬼便总尽可能地寻求超度洁净之法,她亦时常因此感?到高兴,因为羽白衣是真的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去……她也从不会像有?些道士那般,极端地认为妖即是恶仙即是善…… 但现在,她自己却不愿再?想那么多了?。 这精魅究竟为何会发展至如今这步,那些人又无辜与否,那具尸骨何故在此,与她何干?与羽白衣又何干? 她只想要他们永远,永远都不能再?入轮回。 红刃尽处,断魂残魄。 不及看那黑气?究竟如何灰飞烟灭,妖九染即刻返身落回地上,方才她未能细看,现下一瞧见羽白衣心口处那个窟窿,只觉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晕厥过去。 不用探对方的鼻息她也知道,这是致命之伤,哪怕华佗再?世也救不得她,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得是能和阎王爷说得上话的才行。 她将?羽白衣的头搁在自己膝上,泪如雨落,不住摇着头,甚至从怀中取了?止血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处。 可她也知道,自己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她抚着羽白衣的面庞声声泣道,“我们还要白头到老,还要一起?隐居避世,去好多好多地方……你不能食言,不能丢下我……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一个人?!” 伤心也好,生气?也好,绝望也好,都是羽白衣再?也无法知晓的情绪。 左臂发着红光的印迹渐渐褪去,掌心的疼痛终于这才发作,妖九染举掌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心,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般猛然?站了?起?来。 她就那么望着手心,哭着哭着,便忽地笑了?起?来。 “我有?办法了?,白衣。”妖九染对着地上毫无血色与生机的羽白衣柔声道,“你等等,等着我。” 江灵殊差些以为,她是悲痛过度,起?了?寻死之心。 却见妖九染正面面向羽白衣盘膝坐下,抽出一把短匕,一咬牙蹙眉,便向掌心又刺了?过去,一刀接着一刀,像是要将?自己的血全放出来般下着狠手,看得江灵殊不由掩住了?口,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亦似在隐隐作痛。 她这么一做,先前的血色果又攀上了?臂膀,而她则将?手臂举至羽白衣的伤口上方,仍血滴如珠坠线般颗颗落在对方伤处。 “以吾之命,续尔长生。命运相连,生死相牵……”妖九染闭目念念有?词,江灵殊只听了?两句,接下来的语言便都是她所不能听懂的了?。 与此同时,那印迹竟不知何时已蔓延至她的全身,乃至面上,再?睁眼时,只见她双眸染血,并极其痛苦地垂下了?头,只能勉强以右手支撑,左手仍旧举着。不一会儿,江灵殊惊见自她五指上滴落的血液竟与羽白衣的伤处连出了?五条细细的红线,幽幽泛光,在这深暗林中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