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出来?”靴子停在了正?门中间,黑底红身的裙裳摇晃了几?下停住。 天子这般,底下有经验的人将笑憋在了心中。 妇人产子哪是急得来的,何况还不到半日。 “娘娘她吉人天相,一定能?为大王平平安安诞下小王子。” 天子踮着脚,覆在门前伸长?了脖子。 而寝殿内频频传出女子的喊叫声,每一声都纠着他的心。 即便他自幼学的都是家国天下事,对□□闺中的妇女之事一无所知,但是她也?能?明白妇人产子之难。 年幼的时候与母后居住在中宫,其他宫里?的嫔妃都会?来参拜,他见过身怀六甲的妃嫔自产下孩子后就再没出现过了。 也?曾见过宫里?某座嫔妃居住的殿内有这般的忙碌,忙完后整个大殿都是死寂的。 紧张与担忧悄然涌上。 “阿德!” 这一声嘶喊,震慑进了子受心中,便不再顾及什么,破门而入。 元长?望着这一幕,欲言又止,只得去?将门给关上了。 嗯,这很符合天子。 嗯,天子果然宠爱娘娘。 嗯,天子真?是个好男人。 女子生产要见血,视为不吉,而产子是一个难关,有时候可能?就折于半道,幼子成长?也?是,年幼夭折的生命多?的不胜数。 天子乃天帝之子,万物尊者,纵使再万般宠爱妃子,这种时候也?是不允进的,况且大多?数天子视为不详,也?都不会?进去?。 望着大床榻上张开腿的人,他将焦虑写在眉梢,仿佛比他自己生还要难受。 那些妇人婆子是不敢阻拦他的,这房内没有男人,就连寺人都没有。而他也?算不得男人,当然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子受跪在床头,双膝压着下裳绣得精美的玄鸟,紧扣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我在,阿德在,阿九不会?有事的,阿德都会?一直在。” 身下频频传来剧痛,而手心流淌着子受的温暖,湿润的眼眸里?带给她的是无尽的温柔。 这天下,怎会?有这般温柔的人,又怎会?是天子,子受越是柔情,她越是疼痛难忍。 夏日本来就是燥热的,榻上女子的额头乃至微薄的衣衫都湿透了,细碎的秀发紧紧贴在了脸颊边,子受抚上一只受替她拨着湿润的发,蠕动着朱唇,“生孩子这么痛,下一世换我来。” 下一世啊,人死了还有下一世吗,就算有,饮了孟婆的酒,过了忘川的水,还会?记得吗? 稳婆与妇人还有清儿与春橘,将天子在耳畔与娘娘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天子他,用情至深。 “下一世...阿德不要出生在王家了。”己妲忍者痛,断断续续吃力说着。 子受替她抹着眼角的泪,柔情道:“好,下一世,我不出生在王家,我不当天子,我们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人都说,越卑贱的人越想要往上爬,春橘是如此,清儿看清了人情世故也?是如此,她身边的大臣,哪一个不是如此。 费中,飞廉恶来等,包括南仲与吴世齐,皆是如此。 而他一出生便站在天下的至高处,养尊处优,却言着不愿出生王家。 让人听着酸涩了眼,苦闷了心。 阿德话如同催生的药,一遍遍刺激着她内心的愧疚,最后化作了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期待。 这是她对他唯一的补偿。 天子已离心离德,君臣猜忌,诸侯莫听,外患四起。只是在这个宫里?,他仍旧是那个天下至尊的天子而已。 诺大的寝宫内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后,殿外的内侍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提着心,因还不知道宫里?哪位小主如何了。 若是不幸,那么这些人九华宫的奴隶们极有可能?会?随之殉葬。 这是大商历来的规矩。 春橘颤抖一声,连同清儿,落下了喜极而泣的泪水,春橘擦拭了泪水出门,“九娘娘平安诞下小公子。”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极为的丑,身上也?缠着各种,看着脏脏的,稳婆着与宫女们小心的擦拭着。 “呵~”心颤了一声,像是松了气,子受含着泪水将头埋到她湿透的脖颈间,像个孩子般的流着泪,“终于。” 冕冠太过沉重,早被他脱下仍在了一旁。 “你怎么还哭了。” “你别说话了。”听着耳旁的人虚弱的藐笑,他更?像个娇羞的人,于是将头抬起,“好好休息,我见不得你这般难受。”说罢用拇指抚了抚她的眉毛,“也?见不得你皱眉。” “还不是因为你,又不是你生,也?不是你痛,你哭什么。” “我...”他嘟起嘴,“我这不是高兴嘛。”是喜极而泣,更?多?的是心疼,“就为了一个这么小的他。”子受看着稳婆抱过来的孩子撅嘴,看着榻上的女子,“让你这般。我心疼你,心疼的紧!” 己妲起身,子受扶起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又招手将孩子抱了过来,他抱着己妲,己妲抱着孩子,如此,真?像寻常人家的一家三?口,幸福安乐。 “这个孩子,也?是阿德的孩子,我不要紧,阿德也?不要心疼。” 怀抱着怀中娇柔的人,他连连点头,望着她身前抱着的襁褓里?的婴儿,“是我与阿九的孩儿。” “大王即使某天不爱臣妾了,对他...” 对怀中突然改称呼,自称的娇柔女子,他紧了紧握着她的右手,突然的柔和的力度变得霸道起来,让己妲言止。 在她耳畔轻起着天子坚定又沉闷的声音,“不会?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