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九卿头一撇,再不敢看向那边她所亏欠的父女两人,一股愧疚混杂着悲意袭上胸口,两滴清泪就这么直直落下。 师父,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徒儿只是想要弥补罢了…… 第五十八章 那边两人抽泣声渐渐低下去, 九卿知道他们已经收敛住心神, 顿时伸出右手擦gān脸上的泪意, 深吸一口气, 才挤出一抹笑容来。 “饭菜都要凉了,这不是小姐最爱的翡翠白玉汤么?可别糟蹋了好东西。” 这回倒是换了九卿盛汤, 一只手将蹲的有些腿软的元绣拉起来,一只手将汤碗塞在她的手中, 勉qiáng笑道:“这实在是我没考虑周到, 本来就是江湖中没影的事, 我不该说出来让你二人难受。是朱蛾错了,是……” “不怪你, 对于你来说, 这本就与你无关,你乃是局外人,无需牵扯入这乱糟糟的事情中。只是我们想到了以前的事情, 触景生情罢了。那样薄信寡义之人,要真是死了, 倒是老天有眼了。”元绣脸上还带着泪痕, 但说出的话, 却已经是冷静之至。 她本就是个极为傲气待人漠然之人,若不是遇到江九卿,也不会失去冷静,变成他人口中所描绘的疯癫越盛之人。可这骤然之间的转变,却看的九卿心里暗暗慌张。 她这是…… 刚才的元绣, 还伏在元定均的膝头上啜泣;可是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若非是眼角带着一抹红痕,只怕还看不出她先前心中的挣扎。 但真正使得九卿吃惊,却不是这个,而是元绣的眼睛。 以往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清冷孤高,可如今却只剩下了淡漠冷然了。 非要九卿找个词形容,那便是死了心,绝了念。 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可为什么她的心,却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中那般抽痛难受? “小姐你……” 九卿正呐呐不知该作何言语,元绣倒是先她一步开口,“好了,大家都坐回位子上罢,热腾腾的饭菜都失了热气,再不吃可就要凉透了。” 好端端的一顿饭,最后却是食不知味,草草就收了桌子。 元定均忧思过重,又哭打一场,伤了元气,人有些疲乏,吃完便想要回屋子歇息。他的背影刚消失在侧门,元绣就想起在路上之时,九卿同她所说的话。 她本想去叫住元定均,却被九卿拦住。 “趁着阿爹还未走远,替你问清楚这位赵宜是否与祖父有关。” “此事并不着急,我看元老爷已很是疲乏,不便再劳烦他了。小姐明日替我叨唠老爷一番便可。” “既然如此,那便依朱姑娘所言。绣今日劳累过甚,也想早些回去歇息,让红玉带姑娘前往客房。若是有事,可以吩咐她。绣便先走了。” 说着,元绣招来红玉jiāo代几句后,当真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的模样,看的九卿心中咯噔一下,又是一惊。 不该这么平静啊,以她对元绣的了解,她此刻不该寻机会拉着她再多问些事情么?随即又想起元绣那副颇有些心死的模样,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站在屋外久候的红玉打断了九卿的沉思,“朱姑娘,咱们要走了吗?” “好的,我这就来。” 九卿收敛心神,苦笑了笑,这是对她最好的法子,元绣这般模样,她该高兴才是。 跟着红玉走在这条,她早已经十分熟悉的小道上,不知为什么,红玉开始跟她说起了这数月来元绣身上发生的事。更多的在说元绣的变化。 江九卿是当事人,但朱蛾却与这些无关。 如元绣所说,她是个外人。 红玉此时与她说这些,本是不该的。 可或许潜意识里也是想知道的,九卿并未打断,而是默默地跟在她后头听着。 “公子,你怎么狠得下心,让小姐为了你成了这庆云县的笑柄……”红玉幽幽的叹息,反倒是惊醒了九卿。 “在下朱蛾,并非红玉姑娘口中所说的公子。” 可红玉却没改口,“我知道,有些话我不吐不快。对着小姐没法说,对着红燕更是没法说。公子早就不知待在这世上的哪个角落里逍遥快活,我想告诉他,可却找不到他,只能借与公子有着数分相似的朱姑娘说出来,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红玉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朝着九卿行了两个礼。又郑重其事地道了歉,弄得九卿有些难受,拦住了不再让她施礼。 “红玉姑娘护主之人难能可贵,我又怎么会怪罪于你。这件事,我不会告知第三人,请红玉姑娘放心罢。” 雪不知何时落下,九卿伸手接住,任由细雪在指尖花开。她轻声问:“红玉姑娘,你若是你们家小姐,是希望这江九卿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红玉一只手捂着唇,闷闷笑起来,“这还用问,自然是活着好。” “元府上下,怕是恨不得他死了罢,为什么?” “这是小姐与公子二人之间的事情,自然该由他二人解决。没的死在外头了,这又算什么?”说到最后一句,红玉变了脸色,忙不迭呸了几声,“姑娘也是,无端端提这个做什么?快些走吧,这天越发冷了。” 红玉单脚在冷硬的石板路上跺了跺,招手对九卿说道。 …… 第二日,元绣果然遣了红玉来领九卿见元定均,要弄清那“赵宜”之事。可谁知一直等到了正午用午膳了,也还未见到元绣。不仅九卿奇怪,元定均也怪。 这事儿还是元绣托红玉带话给元定均的,但她人却不出现。 乍一问才知道,元绣是身子不大舒服,这几日都不打算出门了。元定均一惊,要叫人请大夫,却又被红玉拦下。 “小姐的意思是不希望有人打扰,好好休息几日。” “那连我这做爹亲的也不能去了?” 红玉看元定均有点不大高兴,不敢触其霉头,低下头,退了一步,低声答不敢。但元定均已经是知道答案了。好在也不是这一日两日才知道元绣的脾气,本来她那病就受不得刺激,又加上遭人欺瞒,性子古怪不少,元定均也就打消了去看望的念头,只问九卿有何要事。 即便元绣不来,九卿此时已骑虎难下,只得将昨日那套说辞抖出来。听到“赵宜”两字,元定均脸色果然一变。 “你再说一次,那人姓甚名谁?赵是哪个赵?宜是哪个宜?” 九卿又说一遍。 元定均将手里的茶盏丢回桌上,忍不住站起身走了两圈,才算冷静下来,“你说我父亲曾经帮助过你师父,所以你师父要你现在下山来找‘赵宜’帮他做一件事,好还了这个人情?” “是的。” “那为什么不早点?按你这么说,如果跟家父是同一辈的人,那现在也该是好大的年纪,应该早就明白家父不在人世。下来还人情岂不是多余?”元定均觉得这套说辞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但又有些相信。 元定均三十岁那年,jīng神矍铄都元兆宜曾带着元定均去过他们元府外人都不晓得的密室,将宝库的钥匙郑重的jiāo给他。那小小一间屋子,放了十几口大箱子,里头尽是些他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宝,即便当初的元定均已年满三十,仍旧是被震撼的倒吸凉气。 他知道父亲曾在江湖闯dàng,但却从未信过元兆宜所说的英雄事迹,全当做空话。见到那一箱箱宝物之后,甚至产生过父亲乃是盗贼的念头,尽管很快就被打消,但仍是对这些宝物的来历感到不解。 他想问,奈何元兆宜在那时候身体一日日的衰败下去。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由元定均接任了家主的位置。偌大的产业需要他的打理,没空也没jīng力再去管那些宝贝。慢慢地,也就忘记了曾经的疑惑。 九卿这番话,根据江玉华所说编造,七分真里带着三分假。即使元定均要查,也无法将五六十年前的事情彻底查清楚。 最后,虽然元定均仍旧疑惑,但已经信了六七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