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么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还是说,像他这样的大老爷们,也会有女人的那种直觉。 一路上陈露赌咒发誓,绝对没有把从周德利那里要出钱来的事传出去。 想想也对,盯着这位大佬的,何止陈露和辛安一伙儿,除了耍横用强的泼皮无赖,用脑子办事的讨债人也不少。 辛安能从周德利的软肋——他老婆苗欣然那里突破,别人,自然也有别人的手段。 而现在出手的狠角色,盯得是周德利的硬肋,那些明里暗里的关联账户。 就算这位大咖再怎么小心,做事再怎么谨慎,那些关联账户一有异动,就触发了银行的预警。 而这些警报信息就像是飘散在空中的微风,穿透最细小的缝隙,无声无息的触动了那些讨债人的神经。 讨债人顺藤摸瓜的揪出了周德利,然后又逼着他清账。 周德利能想到的最后的手段,就是在公司保险柜里的那点来不及转移的存款。 至于林一诺被牵扯进来,纯属小姑娘倒霉,她碰巧是来取自己落在公司里的东西的。 “就这点钱?周总,我们没法向老板交差啊!” 辛安他们赶到公司的时候,那几个一脸横肉的壮汉还在折磨周德利。 一向衣着光鲜的周大咖已经不知被捶了几顿了。左眼镜片变成了冰纹玻璃,勉强箍在金丝镜框里。 可是那个镜框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镜腿儿已经弯曲变形,只剩一边还挂在耳廓上。 两拨人相见,其实都有点心虚。 债主们图的是钱,既不想要周德利的命,也不希望惊动外人。等搞清楚了辛安的身份后,那帮讨债的撸起袖子,露出了胳臂上的纹身, “兄弟,咱们都是讲究人。按照规矩,讲个先来后到。” 辛安还在纠结眼下的困境该如何破解,不想旁边的无脑二杠青年跳了出来,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个女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先把她放了。” 讨债人的带头大哥顿觉猫腻,“那是周总手下的秘书,她知道的东西可不少。你们到底是要债的还是周德利的帮手?” “她也是被骗上当的。周德利还拖欠她半年的工资呢,和这事没关系!” 赵杰块头不大,但是要帮林一诺脱身的决心坚不可摧,眼看着“带头大哥”带着怀疑的眼神儿,一步步朝赵杰逼了上来,辛安赶紧挺身挡在二人中间,敬上一颗香烟, “大哥,我这兄弟是个二愣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随即打着了火,趁着“带头大哥”弯腰就火的时候,辛安贴着这位大哥的耳边小声说, “我这兄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都舔人家舔了好几个月了。这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估摸着,今天他想装个大头蒜,把小姑娘一举拿下。” “噢?”带头大哥点着了烟,美美的嘬了一口,然后与辛安对视一下,脸上随即升腾起一个嬴荡的笑容, “你兄弟心可真特么大,周德利欠的钱,哪个不上七位数,他不着急要钱,还有心思琢磨裤裆里的那点事啊。” 转头又看了一眼面色慌张的林一诺,“也难怪,这小妮子个虽然矮了点,可这条子还挺有味道的。” …… “兄,兄弟。”趁着辛安和带头大哥撩骚的时候,一直被踩在地上的周德利缓了口气上来,他挣扎的坐了起来,然后又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体。冲着辛安比出两个手指, “兄弟,能给我也来一支么?” 曾经高不可攀,自带光环的偶像大咖,一下变成了被人肆意凌辱的落魄穷光蛋。辛安不禁有些心酸。 他先是把身上的那些香烟挨个散给带头大哥的手下,最后才递了一支给周德利。 周德利的手很脏,想必是经过拳脚洗礼的原因。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弯曲起来,几次差点把香烟掉在了地上。 辛安忍不住出手替周德利拍了拍西服上的灰土,可是衬衫上的那几个脚印实在瓷实,拍也拍不掉, 周德利自己整了整衣服上的褶子,惨然苦笑, “谢了,兄弟。” “大哥,咱们不就是要个账嘛,好歹周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谈?”带头大哥有些恼火,随即那几个小弟面色一黑,似乎又想动手。 “你知道这孙子欠我们老板多少钱?三千多万啊!奶奶滴,光为了把他揪出来就让兄弟们跑断了腿。你看小子现在的样子,像条狗一样,真让我们讨债的把欠债的当爷爷来供着?” 辛安还想再劝,却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周德利一拱手, “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位大哥说的不错,我现在就是一条狗。”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辛安忍不住心里一揪。 旁边的小姑娘林一诺,原本也害怕,但一直强忍着泪水,不愿让凶恶的讨债人看到自己的屈服,可是周德利的这话一出,小姑娘的眼泪儿也淌了下来。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面巾纸递了过去, “周总,你鼻子还在流血……” 周德利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鼻血,对林一诺挤出了一个笑容, “对不起啊,一诺,原本还想着,撑过去了,能加倍补偿你的。” 一旁的带头大哥牙缝里挤出一声“嗤”, “还吹牛逼哪,今天不拿出三千万,你真的走不了。” “大哥,我现在真拿不出……” 周德利挤出了一个变了形的笑脸,原本英俊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恐怖。 “啪”,一个愣头青小子上去就是一记耳光,周德利的鼻血又淌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染红了前胸的衬衫。 林一诺吓得发起抖来,周德利的身子却在耳光之下更挺拔了些,他冲着带头大哥和辛安点了点头, “两位兄弟,咱们还是去外面谈谈吧。” 带头大哥看了看身边的小弟,又盯了一眼辛安,想着这周德利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方便讲出来的秘密, “咱们说好了,我们可是先来的。姓周的,你也别耍什么花样。” 周德利又嘬了一口嘴里的香烟,可惜一大滴鼻血恰好滴在了香烟的火头上,“嘶”的一声,嘴里的香烟被浇灭了。 哭笑一声,他索性把剩下的大半截香烟丢在了地上,伸手推开了办公室一侧的小门,来到了外面的小阳台上。 十几层的高楼外面,风有些大,撩动着男人凌乱的头发。这个男人看着脚下那些渺小的行人和穿梭的车辆,似乎重拾了往日的骄傲和尊严。 “姓周的,这边没人,你有话就赶紧说!”带头大哥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也觉得,周德利应该还是有些私货的。 周德利冷眼相对,却没有搭腔,而是转头看着辛安, “唉,看来是等不到行情了。” 周德利的眼神儿突然变得空洞起来,辛安顿感不妙,可就在他想要上前阻拦,周德利扒住栏杆后,一个纵身,就越出了阳台。 “啊呀!” 带头大哥和辛安都吓傻了,两人扒着栏杆朝下望去。 生活没有夺走那个男人最后的尊严,他的衣角在空中拼命摆动,就像是一枚凋零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