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六度分隔理论　　 钱守法的那辆大g又停在了工地前的空地上。　　 工地上的工人们立刻开足马力，就连那些机械似乎也轰鸣的格外卖力。　　 袁静和钱总一白一红两顶颜色与众不同的安全帽出现在顶楼的时候，老洪正挥舞着一柄大锤，调整一个钢筋挂点的角度。　　 辛安也在一旁认真的配合，虽然他知道，这个角度的偏移是刚刚被洪金有意破坏的。　　 背后把主子骂的有多狠，当面跪舔的时候就有多卖力。一见到钱总，洪金立刻抓住一切机会献殷勤。　　 钱守法似乎也会留意洪金。　　 “老洪啊，听说你收了个好徒弟？”　　 “多谢钱总关心。这小子还算上心，主要还是咱们公司给他的平台好，他的活儿我也会亲自把关，请钱总放心。”　　 洪金夸辛安的时候，有种咬着后槽牙的恨意，他偷瞄了一眼跟在钱总后面的袁静，傻子也能看出来，是袁静给辛安说的好话。　　 “好好。”钱总腆着个大肚子，又亲自上前看了看辛安扎钢筋的手法，点了点头，没看出这矮胖子还真是个懂行的人。　　 目送袁静陪着这位钱总又去查看别的工序，辛安忍不住问洪金，　　 “师父，这几天钱总怎么总是来咱们这边？”　　 “废话，马上要第一轮验收了，这是验收最关键的一步，他敢不上心？你看看这个……”　　 说着，洪金用手握紧一根钢筋，稍稍用力，那根钢筋软的像是一根面条。　　 辛安这段时间跟着洪金学了不少行道，一看这钢筋的质量就有问题，不仅粗细不达标，而且柔韧性也有问题。　　 像这样的工程，总报价也不过一个亿。大点的公司不屑于做，小点的公司又没资格竞标。所以就由大公司出面竞标，然后再层层分包下来。等项目落到钱守法这里的时候，利润已经被抽走了不少。　　 但即使这样，一看钱守法脑满肠肥的样子，也知道这货捞了不少。　　 辛安有些看不下去，起初还去和袁静唠叨过这事。　　 袁静少有的严肃起来，　　 “小子，你肯和姐说心里话，看来没把姐当外人。所以姐也给你交个实底。咱们选的材料，也都是通过招标才进的货，这里面牵扯的不是个把人的饭碗，而是这一行的规矩。咱们干这一行，就要守这一行的规矩。”　　 “要守规矩。”辛安想起了当年葛新财在证券公司十九楼的平台上，一边喷着烟圈，一边劝他的这句话。　　 可惜那时候，辛安正顺风顺水，意气风发，根本没理解葛新财说的规矩，这规矩不是从小到大课本里学的那些规矩。　　 既然袁静表示自己也知道这里的情况，辛安就不再多嘴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况且辛安自己赚的那点工钱，也是从这些财路里捞出来的。　　 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已经开始认真学着当狗了。　　 当然，为了宽慰自己的良心，辛安还是会偷偷多加固几道。这点小动作逃不过洪金的眼睛，但他也只是装作看不见，也许，他年轻的时候，也曾这样慰藉过自己的良心。　　 钱守法的大g开走的时候，把袁静也带走了。洪金在正在封顶的顶楼上远远的看着车轮扬起的尘土，　　 啐！　　 老洪狠狠的啐了一口。　　 辛安在工地上混的这几个月，基本没什么花销，袁静又偷偷给他涨了不少工资，现在他的兜里有了俩钱。　　 一看洪金的心态又有点崩，这个徒弟主动讨好，　　 “师父，都是为了生活。走，晚上我请你吃酸菜鱼去。”　　 “吃，吃，吃……就知道个吃。你小子能不能长点志气。你打算像我这样，一辈子窝窝囊囊的给人家打工，白天舔着人家的腚沟，晚上等着人家睡你的女人？”　　 辛安已经习惯了洪金这种放嘴炮的毛病，也不和他计较，他又招呼了几个工友，约着下工以后一起去嗨一顿。　　 放完嘴炮，洪金的心情好了一些，跟在众人身后，来到了一楼。双脚落地了，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他趁着别人不注意，揪着辛安的耳朵让他弯下腰来，　　 “这几天师父火大……”　　 辛安心领神会，“放心，师父，老地方。我请。”　　 “嗯，等会儿散伙了咱俩偷偷去，别有几个臭钱就骚的荒，你请他们也落不着啥好处。”　　 辛安笑了笑，他确实没几个骚钱，但是他觉得人脉才是更大的财富。　　 工地另一边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挂着金城牌照的迈巴赫。在工地上和工友们打闹的辛安没有留意到这辆熟悉的轿车。　　 但车里的三个人却静静的盯着这个年轻人充满活力的身影。　　 柳英豪等了半天，发现杨思卿只顾盯着辛安发呆，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好自己打破沉默，　　 “放心，小杨，我答应帮你看着这孩子，就一定会帮你。就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到这个工地上来，找到他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谢谢柳大哥，我也是没办法，才只好又麻烦你。”　　 “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刚好这个工地的钱老板，咱们也通过朋友搭上线了。晚上我做东，请他吃顿饭。”　　 杨思卿终于把眼光从辛安的身影收回到车里，看了一眼身边的柳英豪，　　 “还要麻烦您叮嘱一下钱老板，让他暗中帮忙照顾就行，别让这孩子发现。这孩子太要强，我怕要是他知道了，又玩消失。”　　 “当然，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过，小杨我也想劝劝你。孩子大了，咱们应该多给他们留一些空间。要是总想着把他们捂在自己的手里。他们没有机会历练，也就没机会成长。”　　 “有时不是孩子们离不开我们，而是我们害怕不再被他们需要。”　　 看似无意间，柳英豪用手轻轻拍了拍杨思卿的手背。这个叱咤江湖的大佬，拿下过各种女人的土豪，在这次别有用心的出手时，却不免有些心虚。　　 杨思卿似乎没有察觉手背上的温度，但柳英豪觉得这已经是一次重大的胜利。他把身子朝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陷了一下，　　 “老廖，去孙总那里，和他约好的，商量一下怎么认识认识这个钱总。”　　 柳英豪手眼通天，虽然没有和钱守法打过交道，但是他们这个层面的人，把六度分割理论演绎的淋漓尽致，随时能从手机通讯录里，辗转联系到需要结交的对象。　　 杨思卿忍不住又回头从后窗看了看工地上的人影，虽然辛安很高大，但也很快消失不见，她低头思考起柳英豪的那句话，　　 “我是在害怕，从此他不再需要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