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去安平四中。”季澜脱口而出。 “请上车。”司机平静地说。 季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居然真的拉开了这辆出租车的车门。 她钻进车里,司机按下计价器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她:“请系好安全带。” “那个……你……我是说……”季澜纠结着措词。 “我看见你在路边发呆,觉得你可能是想要拦车。”司机用缺乏起伏的语调说。 “喔喔……”季澜看着姓名栏上写有“常平”二字的那张运营资格证,一时间有些语塞。 她刚刚其实是想问,你为什么能看见我,结果司机的话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 “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指着计价器尴尬地说,“师傅……我没钱,要不你改送我桃源小区行吗?我拜托朋友下来付钱给你,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只是习惯了打表。”司机抬手关掉了计价器,“你是白璟的朋友吧?” 季澜一愣:“他……他提起过我?” “没有,但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他法术的残余。”司机操控着汽车稳稳停在了红灯前,恢复了沉默。 看来他跟白璟认识,意思应该是……不收我车费吧? 季澜暗暗想着。 由于话这么少的司机实在是少见,于是她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主动找个话题。 “能找个电台节目听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司机依言打开车载收音机,甜美女主播的声音立刻响起:“……李菲的首场个人演唱会,将于今晚八点正式于港区开幕,fm88.8衷心祝福这位安平市出身的女歌手,能够取得‘场场大卖’的好成绩!” 随后,李菲今年初大火的一曲《执迷不悔》,适时响起。 “要我用谁的心去体会, 真真切切的感受周围, 就算痛苦,就算是泪, 也是属于我的伤悲。” 季澜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哼,司机仍然保持着沉默,等待着信号灯由红转绿。 说起来,周悬给珠泪的那张签名专辑,好像就是这一张吧? “您认识李菲吗?她现在很红喔。”问是这么问,可季澜看着司机面无表情的脸,又觉得他应该不认识。 “认识。”没想到司机居然这么回答,“她是周悬的情人吧。我前两天想买她的专辑支持一下,但是去了好几家店,都说卖光了。” “……这是白璟说的吧?” “嗯。” “等等,你也认识周悬?” “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是周悬和白璟帮助了我,他们告诉了我很多在这里生活,需要注意的‘常识性问题’。”司机轻踩下油门,“我们是朋友。” “你,你不会就是那个……”季澜终于想起了周悬前两天说的话,不自觉朝着门边缩了缩,“杀了那个连环杀人犯的妖怪司机……” “我没杀他。”常平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地说,“是那个人想杀我,然后他心脏病发作,死掉了。” “真的是你啊……”季澜单手扶额,“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也算是你做了件好事对吧,警察叔叔有给你发锦旗吗?运营公司有给你奖励吗?” “没有,他们已经结案了,以那个人‘急性心梗发作,导致猝死’为由。”常平淡淡地说,“人类只愿意相信自己认知内的东西,这是他们优点。” “是吗?”季澜怎么也不觉得这是个优点。 “如果他们不这么认为的话,他们的生物学书籍上,就不会不存在‘妖怪’这个分类了。”常平说,“正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是不存在的,所以为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鬼魂也是同理,人类只是偶尔相信世上有‘鬼’存在,但是不完全相信。” “你是说我吗?” “我还在山里的时候,曾经见过像你这样的鬼魂。那个人应该是误入山中,失足摔死了。”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变成鬼仙啊?”季澜听到了同类的话题,立刻来了兴趣。 “鬼仙?你是说鬼修吧?” “对啊,我一直都很奇怪,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把‘鬼仙’称作鬼仙;而其他人,包括周悬在内都是‘鬼修鬼修’的叫。”季澜好奇道,“这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那倒没有,只是人类的习惯性叫法而已。”常平说,“他们称呼我们是‘妖怪’,却说自己是‘鬼仙’,倒也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对不起。”常平的耿直让季澜很尴尬,“我以后会注意的。” “所以那个灵魂后来怎样了?有没有变成鬼修界的大人物?” “没有,他运气不好,闯进了虎精家里,被炼化成了伥鬼。” “哈?!” “不是每个鬼魂都像你一样,能同时得到妖怪和天师庇护。”常平打了一把方向,出租车缓缓靠向路边,“尤其是天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更倾向于把优质的鬼魂交给鬼差,以拉近关系,算是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还有一些喜欢钻研邪术的,会把你们炼化成‘鬼使’,供自己驱使。” “你越说,我越觉得周天师看起来眉清目秀了……” “但是他有女伴了。”常平的脑子居然转过了弯,“人类是一夫一妻制。” “那不是他女朋友,只是白璟自己脑补的!周悬和李菲最多是‘暧昧到只差临门一脚’的关系!我很确定!” “是吗。” 出租车停在了距离学校相隔一条斑马线的路边。 “对了,为什么我能打开这辆车的车门,还能系安全带?”季澜好奇地问。 “可能是因为跟我相处久了吧。”常平用一种形容“老伙计”的语气说,“法术用多了,它也渐渐有了‘妖性’。” 哈?被妖怪开久的车,原来会变得像妖怪吗?! “总之,谢……谢谢你送我一程!”季澜不愿意在这辆妖车上多呆,开门跳下了车,“等我变成了鬼修,我一定付你车费!” 望着红色的桑坦纳汽车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季澜沉默了一会儿,才踏上了无人的斑马线。 “唉,习惯性就报了学校的地址。” 她自言自语着走过了斑马线,抬头望向远处,学校门楣上烫金色的“安平市第四中学”字样。 “又回来啦,我的‘死亡现场’。”季澜有些苦涩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