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市第四中学的校门口,电动伸缩门紧闭着。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在着合力把一副印着“安平四中,草菅人命,老天有眼,血泪控诉!”黑白横幅小心收好,向墙角被一束束白花堆满的保安亭走去。 “王哥,你说明天那一家人还会来吗?”年纪稍小一些的保安小声问。 “应该不会了,下午没听说吗,赔偿已经谈好了。”中年保安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学校同意给‘这个数’,那家人同意了。” “这么多?”小保安咋舌。 “有什么办法,人是在学校没的,咱们肯定得担责任。”中年保安压低声音,“能谈妥就不错了,好在现在是周末,也快放暑假了,才没造成太大影响。” “那那个小姑娘……” “在太平间躺了孤苦伶仃地待了那么多天,总算是能入土为安了,估计火化也就是明早的事。”中年保安叹了口气,“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好不容易高中毕业考上大学了,说没就没。要是换我……那点钱我还嫌不够呢!给那么多钱,能换我家孩子活过来吗?” 小保安也有些感慨:“唉,那小姑娘我以前经常看她周末也不回家,原本还以为是家里条件不好。结果看她老爹一来,好家伙,那皮带都是几千块一条的名牌,叫什么尼玛……” “什么尼玛,是‘阿玛尼’!”中年保安低声道,“也难怪人家老板发大财,平时把女儿丢学校里不管不问,现在出事了,不管三七二十,立马跳出来跟学校要钱……要我说,这事儿学校倒霉,那小姑娘也倒霉,唯独这做父母的不倒霉!” “好了好了,王哥你消消气……”小保安指着保安亭外的白花问道,“那这些花怎么处理?丢垃圾桶吗?” “丢垃圾桶?你不要命啦,被人家记者拍到,咱们俩就得成临时工,被辞退了!”中年保安骂道,“学校说了,一会儿把花先收进保安室,等半夜没人了,会有负责的人来收走的……” “原来如此……” 两个保安一前一后拿着横幅进了保安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校门口右边的那棵大榕树下,有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就在站在那儿,默默地听着他们聊起这桩‘意外事故’。 “不出我所料,果然还是系着你那‘尼玛’皮带,来学校闹事了。”季澜抱着胳膊,一脸不屑地说,“真可笑,穿金戴银有什么用,人家不还是背地里蛐蛐你吗?” “不过居然会有那么多人会给我送花……”季澜摸摸下巴,随即又有些质疑自己的人缘是不是真有这么好,“嗯……不会也是他叫人买来充场面的吧?怎么感觉很有可能呢……”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乌鸦的嘴巴从不说脏话~”正当季澜念念叨叨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大鸟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扑棱着翅膀,哼着不着调的曲子,一下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恭喜你答对了,那些花都是一个人买的,从一公里外的那家‘幸福鲜花批发’拿的货!” “哇!乌鸦说话了!”季澜被吓得跳了起来,随即又痛呼一声,“好痛!你的爪子弄疼我了!” “鬼都能说话,乌鸦为什么不能说话?”乌鸦张开翅膀,在自己的爪子上拂过,一双正好贴合它双爪大小的圣诞老人袜子,出现在了对应的位置。 “你……你是妖怪啊?”突如其来的法术表演,让季澜回过神来,有些后怕地想着:还好它是变出了一双袜子,而不是把自己的脚变成其他物种的脚……不然肯定会很恶心。 “我不是妖怪,我是乌鸦。”鸦指正道,“你叫我鸦就可以。” “鸦?那是你的名字吗?你姓乌?” “没有姓,就是鸦。”乌鸦用翅膀指向校门口,“你再早来一天,就能看见你爸爸举着你的照片坐在那里了。” “你,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爸?”季澜瞪着眼睛,“不对!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以前你经常请我吃鸡柳!”乌鸦呱呱地说,“你跟那个举照片男人的味道很像,我不会搞错。如果他不是你爸爸,那你就是他妈妈。” “鸡柳……”季澜想起来了。 她所就读的安平四中,师资力量一般般,校园环境一般般,每年能上985211的人数也一般般,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每天晚自修结束后,那个大婶推着车子在校门口卖的鸡柳味道特别不一般。 季澜每次排队买完鸡柳,总是跑到这棵大榕树下吃——没别的,就是觉得在树底下吃东西,有安全感。 忽然有一天,她吃着吃着,抬起头,发现有只乌鸦正站在树枝上看着自己。 季澜觉得,那只乌鸦投来的眼神,是“来点”的意思。 于是她把鸡柳丢给乌鸦,乌鸦果然吃了。 自那以后,她每周都能见到几次乌鸦。 每次见到了,她都会分两根鸡柳给乌鸦吃。 季澜心里还曾有些恶趣味地想过,不知道乌鸦吃鸡柳,算不算是吃“同类”。 “你怎么不早说自己不是一般乌鸦呢!”季澜有些气愤,没想到自己还在活着的时候就曾有过跟妖怪结缘的机会!差一点点就当上小说女主角了! “我是乌鸦,乌鸦是不会说话的。”乌鸦振振有词。 “可你刚刚还说乌鸦会说话!不对,你现在就在说话!” “这不重要。”乌鸦用翅膀拍了拍她的脑袋,过了一会才说,“我听那些人说,你是在学校里死掉的。” “……那又怎样?”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你会死掉的话,我也许能救你。”乌鸦平静地说,“可是那个时候我不在。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死掉了。” “我如果有空把这消息告诉你的话,我应该也不会死吧?” “也许吧,不过人类真是脆弱,一下就死掉了。”乌鸦轻轻啄了啄她的脑袋,“你别太伤心。”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很伤心?”季澜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也没有‘暗自垂泪’呀。” “因为你很年轻就死掉了,我听说现在的人类要三十岁才会结婚。”乌鸦说,“你都还没有嫁人就死掉了,肯定是很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