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大爷,咱俩打个赌
进入十里镇时。 车马行进很安静。 由于一行人都很低调。 所以乡里乡亲也没过分围观。 只当是哪里过路的有钱人。 老井边,于勇矗立风中。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 老人自车中走出打量于勇。 片刻后迟疑道:“你是,芋头?” 于勇笑起来:“难得季大人还记得我。” 老人摆手:“不是大人了。” 顿了顿,他感叹道:“没想到当年跟着我上山掏鸟窝的小屁孩,都已经人到中年了。” 小时候,于勇寄宿在十里镇亲戚家。 那会,也就年纪大的愿意带他玩。 同龄人,都喜欢嘲笑他是外乡人。 于勇摸了摸鼻子,当真像个小孩子那般尴尬笑着。 “季兄样貌倒是没太大变化,三十多年了还是那般俊朗。” 寒暄两句后。 老人望向第二辆马车:“芊雨,跟于叔打打招呼。” 话音落下。 马车窗帘掀起。 一个面容苍白无比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于叔,您好,小女季芊雨。” 说着,女子便捂嘴咳嗽起来。 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不应该出现的血红。 白红交印,精致的五官有一种诡异的美。 于勇只觉这丫头咳得比陆天明还严重。 打过招呼后,担心向老人问道:“季兄,贵千金这是有肺疾在身?” 老人摇头道:“不是肺疾,中了寒毒。” “寒毒?” 于勇颇为吃惊。 谁那么大胆子。 敢对前右都督府副都督的千金下毒? 老人叹了口气,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于勇领着一行人往镇北走。 那里,有老人的祖宅。 三十年前十里镇最大的宅子。 最大的宅子,出了十里镇最大的官。 当然,现在最大二字前要加一个曾经。 于勇安顿好京城贬黜来的季云忠后没有多停留。 等他走后,季云忠望着宅门出神。 门槛两侧有两个圆形的石墩,寓意是战鼓。 门楣上,则有四根一尺左右长度与地面平行的方柱。 战鼓是门当,方柱是户对。 季云忠用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 将季家京城宅子上的户对,从四根变成了六根。 而现在,京城的宅子卖了。 户对的数量,又从六根变回了他爹留下来的四根。 “文聪,安顿好后,明天找人把石鼓和方柱拔了。”季云忠吩咐道。 劲装男子惊道:“老爷,这可是身份的象征,怎么能说拔就拔呢?” “我现在什么身份?”季云忠反问道。 文聪愣住,张了半天嘴,一个字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闷闷应了个“是”。 推开房门。 多年没人居住的老宅,居然整洁无比。 院子里干净到连片枯叶都看不见。 本该褪色的墙面,更是被人粉刷过一遍。 整个院落,看不见一丝老旧的气息。 季云忠面上终于出现笑容。 “晚上,叫文莽过来吃饭。” 文聪面露难色:“他不会来的。” “还在生我的气?”季云忠奇道。 “是的,你不让他动手,他心里憋的慌。”文聪解释道。 季云忠哈哈一笑:“当真是个莽夫,如果右都督府的武德卫和虎贲卫自己打起来,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文聪咬着牙齿:“虎贲卫算什么自己人?偷自家的堪舆图,是自己人该干的事情?” 季云忠疑道:“也就是说,你也赞成动手咯?” 文聪点头:“当时你要是答应,右都督的脑袋,我第一个砍下来交给你。” 季云忠伸指虚点文聪额头:“愚昧!不要再提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废话。” 说完。 季云忠自顾进了老宅。 文聪在院内气得腮帮子直鼓。 没多会,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 “文聪哥,我想吃炖牛肉。” 文聪脸上的愤懑立马消失不见。 转身看着门边柔弱得风都能吹倒的季芊雨,抱拳道:“是,小姐。” 出门时,他瞥了一眼季芊雨瘦弱的背影,叹气的同时指节捏的嘎嘣响。 片刻后,自言自语道:“右军都督府,我文家两兄弟,早晚跟你们算账。” ...... 季云忠的到来,并没有在十里镇掀起太大的波澜。 乡亲们只知道十里镇有个大官“衣锦还乡”。 陆天明知道那位大官并不是真正的衣锦还乡。 可是他并不关心。 比起庙堂上的暗流涌动。 他更在乎自己的钱袋子,以及大小姐的信。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 黑鸦子一直没有带着大小姐的信回来。 陆天明着急。 但远不如之前收到那封长信时着急。 直觉这种东西很奇怪。 他就是莫名觉得,唐逸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完美。 所以他耐心的等待着。 这天,陆天明照例带着小白龙在蕊仙河畔吃草。 只不过地上没有小人拿着剑斩草除根。 赤子仍然没有醒。 旭日干那一箭,着实有点生猛。 陆天明没有太过担心。 因为他把赤子从酒葫芦里倒出来看过。 还在喘气,只是睡得太沉而已。 坐不多会,身后传来响动。 陆天明转头。 就见是个穿着粗布麻衫的老头。 虽是泥腿子的打扮,但那精气神一看就不是耕地的农民。 老头拿着鱼竿,见河畔边坐着人,便微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陆天明跟着点了点头。 点完后一脸懵。 自己为什么要点头? 坐下后,老头撒了一把酒米打窝,接着旁若无人钓起了鱼。 手法比北枫要专业些。 但陆天明看出来,这老头也是个门外汉。 雪虽然停了,蕊仙河也一反常态的没有结冰。 但仍旧是个阴天。 冬季,阴云,傍晚。 三个不利因素叠加起来。 这要是能钓到鱼。 陆天明直接把它生吃了。 果不其然,老人钓了半个时辰。 也就捞上来几根枯树枝。 陆天明在旁边看得直乐。 这老头挺有意思。 鱼漂一下坠,小孩一样激动得手舞足蹈。 见钓上来的是树枝后,又憋红脸咳嗽几声掩饰尴尬。 关键每次都是这样。 一点气馁的意思都没有。 “大爷,你就算守到天亮,都不可能钓到鱼。”陆天明出言提醒。 “哦?” 老头转过头,眼里充满了求知欲:“小兄弟,看来你是专业的?” 陆天明摇头:“我有个朋友喜欢钓,我倒是对此道没有太大的兴趣。” 老头脸立马就黑了:“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屁孩,在这信口开河。” 陆天明扯了扯嘴角。 心里不服。 “大爷,要不咱俩打个赌如何?”陆天明提议道。 “赌就赌,我一把老骨头还怕你不成?”老头傲然道。 “这样,你在这钓到天亮,有一条算一条,我给你表演个生吃活鱼。”陆天明笑道。 老头一听,乐了。 生吃活鱼,可是个好节目啊。 “可以,如果我钓不到呢?” “如果钓不到,你给我一个铜板就好。” “一个铜板?” “是的,不要多。” 老头第一次认真打量陆天明。 见后者穿着读书人的长袍,明眸皓齿有那么点小俊。 一时反应过来:“你好像是镇上帮人代写书信的秀才?” 陆天明笑了笑:“是的,所以我的规矩,从来都是这么亲民。” 老头一拍大腿,自信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带着鱼到古井边,你过来表演生吃。” 陆天明起身拍拍泥土:“多穿点,晚上冷。” 说完,他就牵着小白龙走了。 等他走后,老头哼道:“小看谁呢,明天早上让你吃得饱饱的。” 半夜,气温骤降。 文聪站在河边,看着不远处那个倔强的身影愁眉苦脸。 “老爷,回去吧。” 他给季云忠带了御寒的棉袄。 后者怕影响起竿,没有穿。 “阿嚏!” 季云忠打了个喷嚏,埋怨道:“叫你别跟着我,你非得来,来就来了,还叨叨个没完,害我现在一条都没钓上。” “老爷,你想吃,我明儿一早给你买就是了。”文聪劝道。 “不是我想吃,是有个后生想吃。行了,你赶紧回去吧,烦不烦人?” 文聪擦了一把被冻出来的鼻涕。 无奈叹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