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 小荷心中叹了口气。 她为了不让事情牵连更多,是孤身前往,但没料想到薛麟最后是轻飘飘的放过,反倒是她因为一口气饮下了一坛火云烈酒,此时气血翻涌难以自控,却在这种时候遭到了一批人马的围堵。 眼前这一批人和刚才被她随手格杀的两个流氓地痞截然不同,单从身形和步伐上就能判断,几乎全都是练肉以上的精锐武夫! 一批数十人的练肉精锐可不是开玩笑,倘若她是全盛状态,孤身一人那是有把握杀出去的,但带上一个宁俞就是巨大的累赘,未必能安然杀出,更不用说现在的她气血散乱,一身实力十成难以发挥七成,也就与寻常练肉相差不大。 这一批人马想都不用想,必定是何明轩调集起来的了,何明轩此次是铁了心要让她回不去。 若是早知道的话,提前布置一些人手接应,就不至于陷入这种困境。 不过。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坐以待毙,终究也是易经层次的人物。 “紧跟着我。” 小荷沉声开口,同时手腕一抖,那柄软剑已瞬间出鞘,在朦胧月色下闪烁起点点寒芒。 宁俞有些颤栗的跟在小荷身后,面露惧意的看向那围堵过来的数十人影。 杀! 数十个人影都不多说话,围堵起来之后,便个个眼神凌厉,寒芒毕露,随即便悍然向小荷杀去。 刹那间便有四五柄钢刀劈落,要将小荷及宁俞两人剁碎。 “荡雨式……” 小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一身躁动的气血,手中软剑蓦然挥起一束剑光,好似无数雨点交织的剑网,与落下的四五柄钢刀碰撞在一起,一时间叮叮咚咚作响连绵一片,好似雨点落在铜盆之中。 强行挡下这几下杀招,小荷不退反进,径直往正心桥的方向杀去。 宁俞在刀光剑影中吓得脸色发白,缩着脖子紧紧的跟在小荷身后,一时间都不敢去看四周袭来的刀光。 锵!锵!! 又是一连串的刀剑碰撞。 小荷忽的一声闷哼,手中的软剑突然散乱,与一柄钢刀碰撞间,没能将其荡开,反而是软剑本身被击打弯折,露出破绽。 钢刀斜斜的砍落下去,一击在宁俞肩膀上留下一道伤口,鲜血霎时流出。 宁俞闷哼一声,一下子痛彻心扉,但却咬着牙不发出叫喊,但这一幕早被小荷看见,心中一乱,气血更散,剑招随之更乱。 又是四五柄钢刀从四面八方落下。 眼看着就要敌不住之际,忽然一下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仿佛有什么强弓硬弩发起一下爆射。 月光下。 只见一束弧光自远而至,刹那间没入战场,伴随着一声震的人耳膜嗡鸣的金铁之音,袭向小荷的四五柄钢刀接连被震的断成数截,化作碎片冲天飞出。 而那破空而来,击断数柄钢刀的一束寒芒,赫然是一柄生着锈的铁剑! 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斩断了数柄钢刀之后,就这么追落下去,钉在小荷身前一尺的青石砖上,整个剑身轻微抖动。 “这是……” 小荷先是一怔,继而下意识抬头,往侧后方看去。 就见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看不见样貌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正心桥的桥畔,静静的站在那里。 场面为之一静。 数十个精锐武师一时面面相觑,距离最近的那几个钢刀被凌空震断的人,更是面露惊容。 “走!” 小荷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伸手一拽后方的宁俞,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一下子就将宁俞拉出十几米远,直奔正心桥而去。 这时候那数十个精锐武师纷纷反应过来,短暂迟疑了一瞬后,仍然是迅速追赶上去,试图在桥前拦下小荷。 但就在这时。 先前矗立在桥畔的那道黑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中,再次出现时,已来到了冲的最靠前的一个精锐武师的身前,右手呈刀,随意的一挥。 那精锐武师反应很快, 紧接着。 黑影随手一抓,将无头尸体手中的钢刀提来,横里一挥一送。 伴随着一束寒芒乍现,整把钢刀破空飞出,所到之处带起一片又一片血,一下子贯穿了四五个人的身躯,最后消失在河岸线的远处。 噗通!噗通!!! 一连串四五个人身体僵硬的倒了下去,并伴随着鲜血四溅。 这一下追杀小荷的众多武师终于一片骇然,数十人马硬生生的在桥前刹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小荷已上了桥,但桥前那一道黑影矗立,无人敢越前一步! “姐……” 被小荷拽着上了桥的宁俞捂着肩膀处的伤口,这会儿连疼痛都忘记了,有些震撼的看着后方那道桥前的黑影:“他,他是……” 小荷没有回应,一过了桥,她便无法抑制彻底紊乱的气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放开了宁俞,步伐踉跄两下,但还是勉强站定。 “走,别回头。” 冲着宁俞低声喊了一句,便继续向前,迅速过了桥。 刚才救她的人是谁,她也没看清。 但那咫尺之间,轻描淡写展露的手段,她还是能辨认的出来——那是意境之威。 这是一位掌握了意境的存在,或许是余家的某位,又或许是…… 小荷遥遥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夜幕下已连身形都瞧不清了,但仍给她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难道真是他? 连意境都掌握了? 但小荷清楚现在不是探究这种事情的时候。 是也好,不是也罢,她都不可能去声张……因为陈牧若真的在这个年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凭自身悟性掌握意境,那在内城都将引起巨大的震动,也必将成为何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切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既然陈牧都一直悄无声息的,那么她也要替陈牧保守秘密,不但不去探究追问,甚至要权当不知。 希望, 真的会是他吧。 …… 正心桥畔。 数十个精锐武师不敢跨越上前。 为首的一人看着桥前,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都仿佛融入夜幕之中的陈牧,忍不住沉声开口。 “何家办事,阁下可不要自误!” “……” 他不说话还好,这句话落下,陈牧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冷意。 何家? 虽然此情此景,与当年大相径庭,但仍然让他想到了一些并不好的回忆。 而且当年那件事虽是恶人帮所为,可终究有何家的影子,或者说有何明轩这位副总差司的影子。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目光变得漠然,整个人忽然一晃,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直接来到了人群之中,右手一挥,便是一颗脑袋飞起。 “当心!” “杀!” 人群霎时间大乱,各种钢刀向着陈牧招呼过去,但陈牧却已连刀都懒得用,一挥手再次击碎一人头颅,屈指一点便点碎一人颅骨。 他出手迅如闪电,在人群中顷刻间便是几个穿梭。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个个精锐武师纷纷凝固在原地,然后或头颅碎裂,或胸口凹陷,噗通噗通的接连倒地。 啵! 陈牧从最后一人的眉心中拔出手指,缓步来到河岸,敲碎岸边的薄冰,将手在河水中轻轻清洗。 之后他站起身来,远远望了一眼河岸上游,隐约可见灯火的遥远画舫船影。 随后。 陈牧的身影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正心桥桥畔一地狼藉的尸体。 …… 画舫。 何明轩走出亭廊,来到船后,吹了吹冷风,渐渐冷静了一些。 他这时候隐隐有些后悔,似乎不该借薛麟的势对付宁荷,这一下不但没有凑效,还让他和薛麟的关系一下子变远了。 得不偿失。 不过是许红玉身边一个侍女而已,纵然解决掉了又如何,也实在是这些日子被小荷的手段扰乱了头脑。 甚至最后还是由他派人去下杀手。 何明轩心中暗自懊恼。 要杀小荷,本来也随时都可以,只不过是担心许红玉才一直没有下手,现如今这样下手,又和直接动手有什么分别,等许红玉回来难保不会发疯,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麻烦。 罢了! 大不了不当这个副总差司就是。 冷静下来后,何明轩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为了对付许红玉身边一个侍女,最后弄到要丢弃副总差司的位子来躲避许红玉。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办的蠢事一件接着一件了。 嗯。 好像就是从那个什么陈牧冒出头的时候开始的。 何明轩想到这里,眼眸中也多了几分冷意,反正都已至此,不如将那个什么陈牧也一并送上路! 短暂沉思后。 何明轩便挥了挥手,招来一个下属,准备让人解决了小荷之后,去将陈牧也一并解决。 下属应了一声,然后就匆匆去了。 何明轩拄着栏杆,望着护城河的河两岸,一片漆黑不见灯火,站了片刻后,转身往画舫内走去。 然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属匆匆而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迅速汇报了几句。 “你说什么?” 何明轩听罢顿时一怔,露出愕然之色。 那下属脸色难看的道:“总差司大人已经被惊动了,他……他让您立刻过去一趟。” 被下属称呼的‘总差司’自然不是他这个南城区的副总差司,而是统辖整个城西的总差司何光宗,也是他的四叔,何光宗。 何明轩面露茫然之色。 更有几分无法相信。 他调动的是何家的一部分精锐人手,别说小荷饮下一坛火云烈酒气血混乱,就是全盛时期,都未必能够杀出一条生路。 可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这一批人手竟在正心桥畔死了个干干净净! 这怎么可能! 带着茫然与无法置信,何明轩匆匆离了画舫,一路往正心桥而去,等他抵达的时候,就见正心桥附近已被大量差役团团包围。 为首的人穿着白色的官服,正是总差司何光宗。 何明轩看着一地的尸体,有些茫然失措的走了过去。 啪! 何光宗冷着脸,一扬手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干的好事?” “调集家里一批精锐刀客,去杀许红玉的一个侍女,这就是你一个堂堂副总差司干出来的事?!” 何光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 得知正心桥附近发生恶斗,死了几十个人,他最初还以为是帮派混战,随即得知死的人是何家培养的一批精锐武师,吃惊之下赶紧了解更多消息,听罢之后险些没被气死。 “我……” 何明轩脸上挨了一巴掌,但却不敢说话,这会儿仍然还有些无法置信。 何光宗看着他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其实调集人手去杀宁荷也没什么,杀了就杀了,余何两家争斗早已不是一天两天,杀一个侍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问题是。 调集了一批人手,非但没杀掉宁荷,甚至自己人还死了个干干净净! 无论过程和原因是什么,单从结果来看,这一番作为简直是愚蠢至极,甚至之前还试图利用薛麟……薛麟是什么人物,那是能被随意摆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