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问,孙朗已经有了决断.喊道:“老胡!” 胡守信见他目光所及,已经知道他的心思,闪身来到司马萍身边,向女孩儿的颈子上轻轻一斩,将她再度打昏过去。 游侠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 他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冷然道:“我去找无恨公子,了结这事.平一刀的事情,以后给你个说法。现在你将这个丫头送回钓仙楼……” 但他话音未落,后面就传来了一声断喝:“别想跑!” 孙朗诧异地回头,看到一干村民正一脸愤怒,为首的村长指着他,怒道:“你刚刚放走了那个魔头,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对不对?” 游侠愣了一下,然后爽朗一笑:“是啊,那又怎样?” “那你就别想跑!”村长脸上满是心有余悸,想起了地窖里的恐怖画面,用力地顿了顿拐杖,“要么,将这个魔头的下落供出来,要么,天亮跟我们去见官!” “哟……”孙朗点了点头,“这么快就定性为魔头了啊……那什么,我比较好奇的一点是,这个平老四,在这里住了几年,一次都没有给你们看过病?在场的诸位,就没有做过他的病人?就没有受过他的恩惠?你们之前就没有跪在这里磕头,感谢这救苦救难的神医的大恩大德?怎么他就变成魔头了呢?” 村民们那汹汹的气势稍微挫了挫,脸上都浮现出了诧异和追忆的神色,但村长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一眼就识破了其中的伎俩,颤巍巍地叫道:“我原来也奇怪,这么阴森邪异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现在就想明白了!这些都是小恩小惠,用来麻痹我们,放松我们警惕!好让他做那些坏事!否则地窖里的那些尸体怎么说!他如果是个好人,怎么会将别人的遗骨取出来这样糟践!人死之后如果留不下全尸,来生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啊!” 他说到这里,气得胡子乱翘,顿着拐杖道:“我们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村长的说辞,又给村民们带来了十足的勇气与底气,令他们变得加倍的聪明和勇敢,不少脑袋活络的人,也想到了之前这魔头的阴谋与恶事:“村长说得对,这个魔头居j&p;不良!俺叔叔之前得了病.最后被他活活医死了!俺之前还觉得生死有命,现在看来,指不定他是故意的!” “他在俺们村住了几年,也不知道偷偷害死了多少人!” “我从见到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老头不是个好东西,果然!” “讲得真好,讲得真好。”孙朗拍着巴掌点着头,“我就说嘛,平老四完全是个傻一逼……哈哈,瞧他混得这鸟样,我都替他感到拙计啊……被一直守护着的人背叛,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会有所回报,觉得一定有人会理解和支持自己,也理所当然地遭遇了这样的结局,哈哈哈哈,这并不奇怪嘛……” 他一直拍着手,边拍边笑,但眼中的寒意冰冷得化不开,胡守信看他这架势,心知不妙,连忙小心地抱起了司马萍,对孙朗说:“我去送人,你也赶紧做事,抓到无恨公 子,平一刀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但他的动作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令他们发现司马萍的存在,村长看孙朗一副深浅莫测的模样,又与胡守信似乎熟识,对这个年轻人有点发休,转眼看到了本案的另一个犯罪嫌疑人,叫道:“胡大爷且慢!这个小妖女,是那个魔头的徒弟,那魔头跑到了哪里,这个小妖女一定知道!” 孙朗木来想走人,闻言停下了脚步,眼中寒意更甚,嘻嘻一笑:“哟,这待遇转变也够快,之前应该还是送医送药的小天使吧,转眼就变成小妖女了。” 胡守信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姑娘,不是坏人,对此事多半一概不知,何必让她··…” 村长顿足道:“糊涂,糊涂啊!这个小姑娘是那魔头的唯一的弟子,师父在做什么事情,徒儿岂能不知道?再者,她师父造了孽,徒弟又岂能置身事外?再不济,这个小妖女终究是那魔头的徒弟,有她在手,也有办法把那魔头引出来!” 胡守信的眼中闪过犹豫之色,如果此事与孙朗无关,他也会认可村长的说辞—天地君师亲,师父有传道授业之恩,怪医与司马萍,称为父女也不为过。父债女偿,也不过是天经地义.况且平一刀犯下如此大罪,他的徒弟就算无辜,也理应提供线索消息,甚至作为诱饵,将师父引出来…… 可这事涉及到孙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就听到孙朗说:“胡守信.再不走的话.就不用走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胡守信却心中一震.出于对孙朗的理解,他知道此时游侠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这句话并不是什么退让的客套话.而是不折不扣的最后通喋—你不想走,也没事,只要这里的人全都死得干干净净,司马萍醒不醒过来,也全都无所谓了! 他知道孙朗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尤其在杀人方面,更是言出必践,绝不含糊.而且他也绝对没有所谓的怜悯和强者的气度,手无寸铁的愚昧百姓和罪行累累的杀人狂魔,在他眼中,从来没有任何区别。 胡守信心中一叹,再也不敢停留,将司马萍负在身后,就要动身出门,但村民们见状,却又将矛头对准了孙朗,显然游侠那三番五次的阻挠态度惹恼了这些愤怒的人们: “你五次三番,阻挠我等,这也不许,那也不让,难道村长说得不错,你就是那魔头的同党!?难道这地窖里的坏事,也有你的一份?” 孙朗闻言,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老子这辈子,什么坏事没干过?就剩下没杀皇帝了.日后找机会补上!说得不错,这地窖里的尸体,全都是老子刨来的,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们家的先人,哪个孝顺的过来,老子送你去地府给他们送终!” 胡守信与他相识已久,看孙朗神色变化,就知道他杀心已起.不由心下一寒,局势转向最糟糕的地步,还没等他出言劝阻.外面已经有急性子的人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孙朗狠狠地扔了过去:“打死他!” 游侠神色一厉,伸手一甩,一声恐怖的爆鸣声.飞来的石头以百倍的力道咆哮返还!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一言不发的三藏法师拦在半路,举起九环锡杖,奋起平生之力,用力一挡一格,石子上所附着的万钧之力被她奋力卸向天空,但依然有小部分力址转移不及,被她硬生生地受了下来.她跌退数步,身上金芒交错数次,张口呕出一小口鲜血,望着孙朗的眼神透着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他到底是谁? 孙朗却不肯善罢甘休,他面色笼罩寒霜,大步向外走去:“一群杂碎,不死上几个,还不知道厉害……” 身影闪动,胡守信再度拦在孙朗面前:“住手!你想干什么?” 游侠冷冷道:“你何必明知故问?我这种人滥杀一下无辜,很奇怪吗?还是说,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不要意气用事!”胡守信低喝道,“你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不能说清楚吗?” “说不清楚的,老胡,如果能说清楚,平一刀在几十年前就说清楚了.如果能说清楚,我在五年前也说清楚了……”孙朗冷冷道:“世事难尽人意,命运充满讽刺.你难道要我给这群愚昧无知、疑神疑鬼、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解释一下什么叫解剖学,什么叫现代医学启蒙之际的阵痛,什么叫功在千秋吗?没用的,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有些事情,就算再解释,也无法接受。” “千年传承的成熟的主流医学不希望有的医学体系来挑战他们的地位,以帝兵与武者无敌于当世的帝国不希望有真实的人体解剖来破除武道的神秘,富有人情味和讲究生死轮回的社会不愿意看到人死之后无全尸,同行的打压,当权者的忌惮,社会的舆论,一切的一切影响着人们的观念.影响着你的,影响着他们的,影响着所有人的,一起交织成一只绞杀之网,令行走于这条荆棘之路的殉道者不容于当世,谁让他这么傻……” 胡守信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在看,在观察,看着平一刀碰的头破血流,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然后看着这个无聊而可悲的世界不断地绞杀着他,然后自认为正在行使正义……这群可悲的蠢货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光明迟到数百年,令子孙后代不得福泽,我就是喜欢看着他们洋洋得意的蠢脸……”孙朗冷然道,“然后一个不小心,被某个丧尽天良的傻一逼感动了一下.虽然没兴趣赞助和支持他的事业,但随手救他一命,还是可以的。还有他的弟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马萍,平静道:“平一刀这几年,一定思虑挣扎良久,最终作出决定,不让他的弟子走上他的老路……如果这是他的心愿的话,我会替他完成,谁敢试图让司马萍接触到事情的真相,看到她师父所不为人知的一面,令一个无辜的孩子承受这些残酷的现实,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他看了一眼被震住的村民们,露出了冰冷的笑容:“哟.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孙朗,两年前曾经犯下你们这些杂碎几百辈子都想象不出来的滔天大罪,跟我比起来,平老四简直像是万家生佛,请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在我的杀人记录上,增添微不足道的几十笔?” 心中积蓄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平一刀的遭遇,自己的遭遇,冷漠的世界,无情的背叛,疑神疑鬼的人们,自私自利的人们,他们健忘,他们残忍,令英雄不得善终,令勇者无法,日,次次皆然……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降了下来,方圆百丈之内,空气中弥散着慑人的寒意,孙朗的眼神越发冷冽,刚想有所行动,突然听到了一声虚弱的叫喊:“孙朗……” 孙朗神色一震,虽然不知道司马萍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但他诧异之后,还是骤然移形换位,伸手按向司马萍的后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但就在此时,女孩儿的声音拔高了些许:“别!” 孙朗的手停在了半空,语气平静道:“乖.好好睡一觉,醒来再说。” 女孩儿依然趴在胡守信的背上,虽然声音有些虚弱,但却渐渐恢复了精神:“不要……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师父似乎用药物将我迷晕了,中途醒来了一下,就被这个叔叔又打昏了……他的力道拿捏得刚刚好,但是呢,我已经昏迷了一次,身体下意识地有了抵抗,所以,虽然又昏过去,但却处于半梦半醒间,还是让我听到了一些话呢……” 她双手按住胡守信的肩膀,试图直起身子,孙朗伸手挡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看向屋中村民的视线: 女孩儿果然停住了身形,轻声道:“嗯,我不看……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呢? 凶?我隐约间听到有人在提我的名字.好像我做了错事一样……” “不要看。” 为什么他不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村里的大家,语气都这么 孙朗淡淡道:“不,你没做错什么,忘记之前你跟我说过了吗?你经常瞒着你师父.偷偷下山,给身体不舒服的村民治病,给他们调养身体.给他们偷偷送药,有些棘手的疑难杂症,就跑回去问你师父,然后跑去抓药采药,你这么可爱,心肠又这么好,村里的大家这么善良淳朴,怎么会凶你呢?” 女孩儿先是笑了笑,但是笑着笑着,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既然我没有做错什么,大家还是凶我,那是不是……师父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