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墙角。 砰的一声,铁棒插在地上,入地三寸,崩起细细的石屑。 金曜剑圣白羽威以惊人的幻想般的梦幻姿态坐在了地 上。 嘴巴里塞着可疑的东西。 双手上绑着可疑的东西。 双脚上也绑着可疑的东西。 整个人被锁链拘束在这一根铁棒上。 就像是犯罪现场。 任何人看了都会选择报警的那种。 任何知情人士看到了这一幕,恐怕都会对后土帝国这个 国家的未来国防事业陷入彻头彻尾的绝望。 毕竟这两个人,几乎已经是帝国乃至全世界近五十年来 最负盛名的军人了,没想到他们俩竟然是这种关系。 孙朗嘿嘿嘿嘿地笑了几声,蹲下身来,望着眼神瑟缩的 白羽威,和善道:“我一会儿给你把口球……呸,口罐取下 来,你不许哭,也不许大叫,我有话要问你。同意的话,你 就眨眨眼睛,不同意的话,我就把你嘴里这玩意儿捏爆,然 后再换一个新的。” 白羽威犹豫了一下,一种恐惧战胜了另一种恐惧,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孙朗哼哼笑了两声,伸手将那塞口罐给摘了下来,要说 这厮的肉身也真是强横了,被这么粗的东西强行塞进嘴巴里 撑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他望着孙朗,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向后挪了挪身子,可 是他已经倚在墙脚,手脚上又锁着鲱鱼罐头,就算是有心躲 藏,能挪动的空间也非常有限。 一一就像是面对大灰狼而无处躲藏的小白兔一样。 谢唯旁观着这一切,感觉非常古怪。 她知晓了孙朗的故事,也从那件废屋中看到了白羽威所 受的折磨,她之前对剑灵说,她想留在这里,静观事态的发 展,铭记英雄们的故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但现在看来…… 她望着眼前的劲爆而离奇的场景,心情非常古怪一一所 以说,铭记这种事情,真的好么……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就听孙朗问道:“你叫什么名 字?” 白老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白……白羽 威……” 咦,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孙朗心中一奇,又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白老先生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八……八岁? ” “……”孙朗瞪眼道,“你这人比隙间童姥还无耻啊, 这么不要脸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白羽威吓得瑟缩了一下,就听到身后谢唯说道:“难道 白老先生的记忆返回到了八岁那会儿?” 孙朗摸了摸下巴:“没道理啊,为什么非得是八岁那会 儿9,, 他想了想,又问道:“喂,白仔,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啊?你应该不认识我吧?” 白羽威委屈道:“因为你打我,而且凶我,还说一些我 听不懂的话……” 孙朗瞪眼道:“哇,你都是新的脑残型人格了,打儿子 人格和爸爸人格的事儿你也要追究吗?” 白羽威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是的,就是刚刚,我 睡觉的时候,你突然就伸手打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 都没说……” 孙朗顿时感觉身后的目光犀利了几分,谢唯淡淡 道:“哦?不是说不打了吗?” 于是孙朗作色道:“胡说!我哪里打过你!我说什么了吗” 所以说,白羽威此时的智商很低,情商更是为零,一点 都不懂察言观色,毕竟是个八岁孩子么,听孙朗这么冤枉 他,他急道:“你明明说了!我就躺在那里,你蹲在那边自 己笑,笑着笑着就打我,还说些奇怪的话,我都记得 呢……” 他回忆了一番,模仿某人的口吻道:“別这么说啊,白 老头,我虽然魅力大得惊人,但已经有喜欢的人们了,是 啊,我这么帅……” 一一亚卖罗! 沉默,沉默是此时的鲱鱼罐头,孙朗不动声色地将其举 起,白羽威总算识了相,紧紧地闭上嘴巴,只是眼神里还透 着万分的委屈与无奈。 一一明明你说过的!你还不承认!还欺负我!坏蛋! 气氛一度变得尴尬,不过以孙朗脸皮的厚度,这点破事 不算什么,他若无其事地将此事揭过,平静道:“这事先不 提,我问你,你还记得什么?” 白羽威怨念地望着他:“记得你打我……” 孙朗瞪眼道:“不是这个!这么记仇干什么,你这小屁 孩,从小心眼就这么小,长大了马眼也会小,你到底知不知 道?除此之外你还记得什么?比如你家的事情?” 白羽威一怔,喃喃道:“我家……我爹……我娘……是 啊,他们在哪儿……是啊,我醒来之后,看不到爹娘,我应 该大声喊他们来的,为什么我不想去喊……” 谢唯抿了抿嘴巴,心中一震。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于白老先生的父母的事情,他已经 如斯高龄,父母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吧,即使此时记忆回转 到八岁之事,潜意识里也应该意识到父母已逝。 小妖精轻叹了一声。 孙朗不为所动,淡淡道:“看来你这返老还童也挺有意 思的……除此之外呢,你对我有什么印象?” 白羽威又看了孙朗一眼,然后立刻将眼神收了回来,他 目光游移,语气有些慌乱:“我……我好像认识你,却不记 得你,我很怕你,你好像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比爹爹可 怕,比王师父可怕,比严师父也可怕……” 孙朗喃喃道:“恐惧吗……” 他摇了摇头,又在地上画了一次金曜圣剑的图形,问 道:“那再问你一遍,认识这把剑吗?” 白羽威八岁的时候,金曜圣剑跟白家没有半分钱的关 系,他自然也不知道世间有这么一柄锐不可当的神兵利器, 这很正常。 所以他摇头。 孙朗又问了很多问题,可这些问题,也不是一个区区八 岁大的孩子能够回答的,况且,白羽威看起来很害怕他。 几乎一无所获。 问完之后,孙朗沉默地来到外面。 谢唯因为爰心爆棚,所以留在里面安慰受惊的白小朋 友,而计都则是慢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婊人格问道:“怎么,束手无策了吗?” 孙朗淡淡道:“毕竟时日尚短,一时没有头绪倒也正 常,不过不必担心,白羽威的疯病必然与朝廷有着直接的联 系,这次朝廷来人,是个机会。” 计都在空中绕了几圈,剑灵说道:“你的心灵似乎有些 低落,是因为白羽威如今的模样太过凄惨吗?” 孙朗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心情复杂,又畅快,也有 唏嘘。白老头愚忠皇帝,背刺于我,落了这么个下场,是大 快人心,老子高兴。但他英雄一世,为了自私的帝王心术和所谓的天下社稷,得了这么个结局,也是非常讽刺,让我对 皇帝的恨意又多了一层……所谓英雄,竟然是这种人手里的 玩物,尊严与性命不值一提。” 剑灵默然。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之前在废屋中的所见所闻告诉孙 朗,只不过……那些血淋淋的文字固然撕晈着白羽威的血肉 与灵魂,对于孙朗而言,同样是痛苦与悲伤的匕首吧,那墙 壁上所纂刻的痛苦,既是白羽威的,也是孙朗的,他看到 了,无非是再受一次折磨。 孙朗却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沉默,问道:“你有什么话想 对我说吗?” 婊人格否认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还有关于 谢唯的事情……等白羽威的事情解决后再说吧。” 孙朗点头道:“好。” 白羽威醒来,但孙朗的计划也没有什么进展,因为这个 老将军的神智又变成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虽然条理清晰、思 维正常,但毕竟只是个孩子。 白振明百忙之中又来看了父亲,见父亲醒来,悲喜交 加……因为父亲的神智居然回到了八岁之时,真是让人哭笑 不得。 所以,虽然父亲醒来,但还是于事无补,那些聚集起来 的武林人士要讨还怀川血案的说法,八岁的父亲根本不能出 面服众,更无法解决问题,所以孙朗之前提到的那个疯狂的 计划还是要继续的一一他异想天开地要扮演白羽威本人。 白振明虽然觉得这个计划很不靠谱,但形势严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并且寄希望于孙朗不会趁机乱搞。 谢唯因为在废屋中走进过白羽威混乱的精神世界,对这 位天元老将心存怜悯和敬意,所以对脑残化的白羽威态度也 很好,平时也哪里都不去,就待在白老头身边与他聊天,这 小妖精真是个很有耐心和爰心的人,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 擅长照料老人与孩子。 反正白羽威虽然对孙朗依旧心怀畏惧,但与谢唯的关 系,却一天比一天好了。 如此又过去三天,白羽威依然是八岁的脑残模样,孙朗 则翻阅了这两年来白羽威留下的一切手稿与书籍,希望从中 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更多的只是白羽威这些年的用兵心得 与武功总结,这些东西对于外人来说也许价值干金,但对于 孙朗而言,其实不值一钱。 这三天里,白振明也没有一刻停歇,他坐镇白家堡,指 挥若定,不断派遣人手外出公干,并且召回族内精英,顺便 写信给家族盟友与亲旧,广邀人手,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动 荡,这些天风吹满楼,白家堡众人也感受到了一丝紧张的气 氛,各种流言悄然滋长。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向西川聚集的武林人士们终于取 得了初步的共识,迈出了此行的第一步。 一一向白家堡投递了集体的拜帖,要上山一叙,求见白 老剑圣。 西川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