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空艇，里德的房间中。 　　 温暖的空气不断从房间的管道中输送过来，在设计之初，里德就考虑到了暖气的供给问题，因此即便是在寒冷的高空，也不用担忧寒冷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给冬熊领和要塞写好了回信后，他伸了伸懒腰，长长的松了口气。 　　 按照那张矿脉图纸，要塞终于在苍白之森中挖掘到了磁铁矿，而他也可以将发电机的研发提上日程。发电机的图纸他早就兑换了出来，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材料进行制作。 　　 如今要塞的金属冶炼和锻造水平，随着灰矮人们的加入越发的精湛，加上银线河谷独特的地理位置，已经是时候打开电气时代的大门了。 　　 这是他在修建水坝之初，就想好的规划，利用银线河谷的水流来完成水力发电。从要塞开始，再到冬熊领，一步步将电力普及开来。 　　 这是十分重要的一步，一旦电力发展完善，很多东西都可以进一步展开。比如说火花塞，有了这个东西足以越过蒸汽机，将发动机制作出来，利用汽油来驱动汽车。 　　 当然，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电力的普及还代表着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春之魔力的转化问题。 　　 这是莉安薇的重要发现，往日她只能依靠自己来确认电流强度找到转化的区间，可电力普及后，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电力来进行实验，春之魔力的转化难度将会大大减轻。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如今最重要的第一步，已经迈了出去，剩下的就是等待要塞将第一架发电机制造出来了。 　　 里德端起一边热腾腾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吐出热腾腾的水汽。 　　 他往一边看去，冰雪女妖正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而妖娆的右手，却是在半空中不断书写着文字。 　　 感受到了里德视线，小右顿了顿，文字漂浮在了里德的眼前。 　　 【什么时候让那个叫做夏的小姑娘，来成为我的弟子？】 　　 “不用着急，你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做一个老师，会吓到小孩子的。” 　　 【无妨，我已经回想起了不少事情，力量也在逐渐恢复。】 　　 写完，小右的拇指和中指抵在一起，似乎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里德便看见这只妖娆的右手如同水一样化开，然后覆盖在了冰雪女妖的身上，接着浸润了进去。 　　 冰雪女妖浑身一抖，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里德还是第一次在冰雪女妖那清澈得如同艾尔莎一样的眼眸中，看见名为智慧的光芒。 　　 “咳……咳……啊……啊……”她似乎适应了一下，然后才扭过头，盯着里德，“原来你长这样啊。治理官先生。” 　　 “？你这是怎么回事。”里德也是好奇，“我那只冰雪女妖呢？” 　　 “安心，你的使魔没有事。我不过是在她睡觉的时候借用了下她的身体。”冰雪女妖，不，应该叫做小右，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头脑简单，控制起来相当容易，也不会花费我太多魔力。更何况，冰雪女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让我来使用，这样很合理，对吧？” 　　 其实里德对这只冰雪女妖一开始也没啥在意，只是喂养久了，多少也养出了些感情。 　　 自己的宠物，要是随便被人给弄没了，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怎么样，女神大人，时隔已久终于能再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感觉？” 　　 里德有意和这位自称‘冬之女神’的灵魂残片搞好关系，于是好奇的询问着。 　　 “果然还是实际看起来更舒服一点，光用魔力感知的话，久了总觉得很枯燥。”小右点着脑袋回答着，接着尝试着煽动翅膀飞了起来，在绕了整个房子一圈后，才又停在了里德的书桌上。 　　 她两只手叉着腰，仰着脑袋看着里德：“我现在这样，能够当老师了吧？” 　　 虽然用一个冰雪女妖当老师这点，还是挺让人觉得离谱的，但至少比一只右手要好上许多。 　　 里德沉吟了一下。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信任眼前的这位，毕竟在帝国的传说中她可是大名名鼎鼎的冬之恶魔。可不管是从柯露尔那里透露出的信息，还是对教廷那奇怪的态度，都侧面证实着，或许恶魔并非都是传闻中那样的十恶不赦。 　　 可另一方面，他的确能感觉到这自称是冬之女神的灵魂残片，对夏是真正的欣赏，似乎是打心眼里想要教导夏。 　　 而冬熊领，不……整个帝国，或许都找不到比她更加适合成为夏老师的人选。 　　 冬法师，可不是那么受人待见的。在菲尔德帝国，冬法师数量本就稀少，更别说有实力且愿意来冬熊领教导夏的了。 　　 “你想起你的名字了吗？”里德已经做了决定。 　　 “询问女神的名字吗？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她有些意外。 　　 在漫长的时间中，她有过各种各样的称呼。在冬法师的国度里，她是冬之女神。在人类的认知中，她也有过报春使者的名号。而在恶魔之中，她被称呼为背叛的妖精。当然，在教廷国那边，她被称呼为冬之恶魔。 　　 令人遗憾的是，在长达数百上千年的时光中，从未有过存在询问过她本来的名字。 　　 似乎对他们而言，她不过就是带来冰雪或是消退的伟大存在，是让生命归于死寂和沉眠的残忍恶魔。 　　 “这不是当然的吗？” 　　 里德理所当然，旋转着手中的笔，“在和夏介绍的时候，总该告诉她老师的名字吧？” 　　 既然能够以冰雪女妖的形象出现，那么再用小右来称呼她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我记不清了。”冰雪女妖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随后遗憾的摇摇头，“时间过去了太久，也有太久的时光，没有人提起过我的名字了。” 　　 在教廷日复一日的宣传之下，在帝国一代又一代传说的流传下，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只有‘冬之恶魔’这个称呼。 　　 而她到底是谁，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包括她自己。 　　 一时间，冰雪女妖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伤感：“无所谓了，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你大可以和之前一样，叫我小右也无妨。” 　　 “那可不行。”里德从她脸上看出了一丝哀伤，虽然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却也具备着特殊的含义。 　　 他想起刻在了冬堡外石壁上的那些名字，那些每天都可以迎着朝阳，被照亮成金色的名字。 　　 那些名字背后，代表的是光辉的事迹，英勇的人格，还寄托着父母的期许，和一个个家庭的哀伤。 　　 对于里德而言，名字或许真的是有魔力的。 　　 那代表着幼小的生命，第一次认知自己到底是谁、要成为什么人的符号，具备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你刚从沉眠中醒来不久，又丢失了许多记忆，就像是新生的孩子一样。” 　　 里德想了想，手中旋转的笔停了下来，“那我就给你一个新的名字怎么样？” 　　 “新的名字？”冰雪女妖愣了愣，脸上的哀伤被好奇所取代了。 　　 她的确想知道这个千百年后的人类，究竟会给她取怎么样的名字。和教廷一样，叫她恶魔？还是如同冬法师的国度里那样，称呼她为女神？ 　　 “嗯，我想到了一个好名字。”里德用笔在纸张上写下笔迹。 　　 冰雪女妖的视线随着笔尖滑动着，几个优美的文字出现在了眼帘之中。 　　 “雯德洁琳。”她缓缓的吐出这个单词的发音，然后抬头看着里德。 　　 “嗯，暖冬的意思。”里德点点头，注视着眼前的冰雪女妖，声音平缓，“我曾经对夏说过，即便是带来严寒的雪，也能成为丰收的征兆。” 　　 “你既然自称是冬之女神，我想，你应该更能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 　　 “雯德洁琳、雯德洁琳……”她小声的念叨了几遍名字，似乎是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从现在起，她再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 　　 雯德洁琳，暖冬的意思。 　　 嗯，她很喜欢。 　　 “谢谢你，人类。”雯德洁琳仰着小小的脸，仔仔细细的注视着里德的脸。 　　 想要把他的样子，和自己的这个新名字，一起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 　　 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的夏，在结束了早上医院的巡查工作后，就被里德叫到了房间之中。 　　 里德房间一向有些乱，书籍、文件堆得到处都是。惟独工作用的桌子被收拾得仅仅有条，会用的书籍，领地的报告，还有回信等都在桌面上罗列得整整齐齐。 　　 她有些好奇，里德找她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事情。 　　 “夏，我给你找了个老师。”里德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老师？”夏有些意外，“我有你和莉安薇老师了，不需要其他老师了。” 　　 “领地的事情很多，而莉安薇也有很多研究要做，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教你。”里德解释着，“更何况，这位老师要教你的东西，我和莉安薇都教不了。” 　　 里德和莉安薇老师就教不了的东西？ 　　 夏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不可能！不可能有其他人比你们懂这么多知识的！” 　　 她摇着脑袋，一脸的难以置信。里德是她见过的最聪明，懂的最多的人了，她可是清楚的，就连帝国的春鹰大人，都没有他懂的多。 　　 里德说这样的话肯定是在骗她！ 　　 他嫌弃自己了！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笨了！连这些病人都治不好，所以让他失望了！ 　　 出生在冬熊领贫困猎户家的孩子，自然是要比普通的小姑娘要更加成熟，也更容易钻牛角尖一些。 　　 “里德，你是不是嫌弃我太笨了，所以不想教我了？” 　　 夏抬着小脑袋，眼睛里泪汪汪的，颇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当然不是！”看着对方像是小狗一样的表情，里德的心立刻就软了，急忙说着，“这位老师要教的是冬魔法，这恰恰是我和莉安薇都教不了的。” 　　 冬魔法？ 　　 夏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她是知道自己有很高的冬法师天赋的。但说实话，她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好事，虽然里德开导过她，可她还是会下意识的觉得，寒冬是带来死亡和离别的季节，冬法师的法术也同样如此。 　　 “我可以不学吗？那、那不是好魔法。”她怯怯的。 　　 没等里德继续开口，在一边已经有些无奈的雯德洁琳便扇着翅膀飞到了夏的眼前。 　　 “唉……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别人都这么说，故事里的冬法师也都是一些坏人。”夏自然是见过冰雪女妖的，只是没想到原本有些傻傻憨憨的冰雪女妖，今天似乎聪明了很多，竟然会找她说话了。 　　 “夏，听说你在里德那里听说过‘瑞雪兆丰年’这样的话？” 　　 “是的，可现在都有温室大棚了，这句话已经不适用了……”她有些难过，她之前也的确是想过用自己的能力，来增加来年作物产量，让更多人吃饱饭的。 　　 但现在来看，已经用不上了。 　　 “那夏，降雪的事情呢？你降下了血，阻止了红雾的蔓延，这总不能还说冬魔法是坏的吧？” 　　 “……那是里德的主意，如果是我自己的话肯定是想不到的。更救不了这些人。” 　　 夏语气弱弱的。 　　 雯德洁琳急了，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一根筋呢！” 　　 眼看自己看好的学生这样的态度，第一次收徒计划就要无疾而终，雯德洁琳不由得开始用力的运转着小脑瓜。 　　 紧接着，她就看见夏时不时抬头偷偷瞟着里德的小动作，心里立刻就懂了。 　　 她先是回头看了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里德，接着飞到了夏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真的？”夏神色有些意外，偷偷看了看里德后，小脸也红红的，对雯德洁琳确认着，“你说的是真的吗？” 　　 雯德洁琳看见小姑娘的样子，一下子就知道自己的路子是对的，不由得叉着腰说道：“没礼貌，该叫雯德洁琳老师了。” 　　 “老师？你来教我吗？” 　　 “当然。” 　　 虽然一只冰雪女妖来当自己的老师，这让夏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为了她听见的东西，她还是点了点头，“好的，老师。” 　　 “明天开始，你早上巡查工作结束后就来这里上课。” 　　 雯德洁琳嘱咐了一句后，就让夏离开了，而自己则是飞回到了里德的脑袋顶上，趴在了帽子里。 　　 “你和夏说了什么，怎么她态度突然就变了？” 　　 里德好奇。 　　 雯德洁琳有些意外，这么明显的事情，就算是她这个几千年的老东西都能看出来，没理由这个年轻人看不出来啊？ 　　 “你看不出来？” 　　 “我应该看出来吗？” 　　 “她就没觉得冬魔法是什么坏魔法，那是说给你听的。” 　　 “啊？” 　　 雯德洁琳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是勾起嘴角，露出笑容，施施然说着。 　　 “果然，就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千百年，有些事情也是不会改变的。” 　　 “什么事情？” 　　 “男人和女人的事情。”雯德洁琳耸了耸肩膀。 　　 里德急了：“话可别乱说，人小姑娘才十二岁呢！” 　　 “过十年就二十二了，法师们可是很长寿的啊，里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