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怎么回事?”四人看着邱云飞和解晓春,上官云开想起自家老爹也曾和魔教教主钱挽风把酒言欢,开口问道,声音里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兴奋,或许自己的老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明明在五竹寺出家,却另娶新欢,还投身魔教,最后却死皮赖脸地回五竹寺寻求庇护。 “瞒着你们这么久,我,对不起你们?”已经鬓发如霜的邱云飞,忽然就红了眼眶,低下头去。他虽自称老头子,实际上却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大年纪,不过是为世事所累。他看起来像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老头,经常烂醉如泥,实际上操劳甚多,每日借酒浇愁,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须发皆白,却装作若无其事,只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四人不知所措,邱云飞继续说了下去。 “一开始,上官洪和见性禅师,其实是两个人。上官洪将你寄养在杨苍家中,为保你平安,另结新欢,隐姓埋名。只可惜了那心地善良的孔氏,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却是至死都没有爱过她,对她只有愧疚而已。” “既然不爱,为何要娶人家?”这回是秦梓沐问的,她比较关心上官云开的事,帮他问的。 “当时,他并未上五竹寺,秦丫头,在围剿曲云峰之前,你们是不是都没见过见性禅师?” “是,师叔常年闭关,没几个人见过”。 “那就对了,你的师叔,早就因病去世了,后来你们见到的,是上官洪。他本就与师父钱挽风是故交,镖师押镖被劫,他背不起这个责任,又放心不下云开,不想云开和他奔波,才将云开送走的。至于他自己,则是躲到了师父那里?” “师父?邱大侠的师父是钱挽风吗?”言良看着这个一直与除暴安良的大侠,一时间不能理解,为什么魔教前任教主的徒弟会成为正道人士眼中的大侠。 “我与晓春是师兄弟,晓春的师父是钱挽风,我的师父,自然也是钱挽风了。不过,这与眼下要解释的事情没多大关系,不是重点,我还是继续讲上官洪的事情吧”,邱云飞给出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回答,没有过多解释,继续说了下去:“后来,师父遭人暗算,不治身亡,上官洪也被追杀,这个事情,钱凤霞应该也与你们说过了。上官洪带着钱凤霞赶到五竹寺之时,见性禅师身患重病,不久便撒手人寰。在他死前,念在钱凤霞年纪尚小,上官洪无路可走,出家人慈悲为怀,便与元生大师商量,不要将他的死讯公布,而是让上官洪削发为僧,延续他的法号。所以,见性禅师是有两个的,上官洪在五竹寺出家,也是在我师父钱挽风身死,孔氏亡故之后,他并不是出家之后又与魔教教主往来过密,甚至娶妻的人,这点,你们是误会他了”。 “哦,我忘记了,秦丫头的问题,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请见谅”,邱云飞抓抓脑袋,又说:“在被我师父救下,在魔教隐姓埋名之前,上官洪曾被人追杀,逃到桃花村,被孔氏所救。孔氏悉心照料,却在他康复后,被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压得抬不起头来。村里人说孔氏与陌生男子如何如何,其实是垂涎孔氏的美色,嫉妒上官洪得她照顾罢了。上官洪自觉对不起孔氏,孔氏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让上官洪伤好了之后再走。” “二人连续一个月处在同一屋檐下,上官洪颇为俊朗,且为人正直,稍微恢复一些便帮着孔氏干活,孔氏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男子,却羞于表达,没有说出口。后来,有土匪抢劫村庄,上官洪带着孔氏逃走,可孔氏的房子却被土匪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世道混乱,难以生存。上官洪本就觉得自己亏欠别人,便提出会一直保护孔氏。孔氏看着那个豪言壮语的男人,一时失神,揩揩眼泪,说:‘这怎么行,村里人本就喜欢嚼舌根子,若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会被人耻笑的,要不然,你给我一个名分,好不好?’她抓住机会,趁着上官洪豪情未退,表明了心意。” “上官洪本不想答应,但孔氏说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想要找个依靠,哪怕做小。软磨硬泡之下,上官洪答应了,但他不想背弃黎氏,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二人只做名义上的夫妻,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上官洪一直陪在孔氏身边,却从未有过越礼之行,听说二人结婚,再没有了闲言碎语。只是,孔氏苦等几年,便被仇四海派去的黑衣人杀死,实在可怜。上官洪想一死了之,可他还有个儿子,许久未见,还有故人孙女钱凤霞,需要人照顾,虽然,最后将钱凤霞养大的也不是他。他出家之后回顾一生,觉得负人太多,想在最后为儿子做点事情,便给云开留下了《见性经》和他几十年的功力,希望云开不要再受云弑所扰。至于云弑,其实并未丢失,是他因一时贪念,将其据为己有。他认为,为了云弑,自己失去了妻子,还被人追杀,且云弑原本的主人,已经被仇四海所杀,云弑已成了无主之物,便将其留给儿子,后面看来,那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所以他才为你留下了《见性经》”。 邱云飞说完,上官云开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那么糟糕,却也没你期待的那么好,谁没有期待过自己至亲之人是盖世英雄呢?但是,天下之大,庸庸碌碌者数不胜数,毕竟占了大半,哪有那么多圣人,只需记得,他终究是想给你留下点东西的,虽然暴戾之气让你很痛苦”,邱云飞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顿了好一会儿,终究没再说出什么来。 解晓春接过话匣子,拍了拍上官云开,道:“师兄觉得他对不起你,他认为不该瞒着你,但元生大师没有道出全部实情,只说了一个见性禅师,可能有他的道理,师兄也就没说,直到今天,看你为了这点真相受了那么多苦,他才终究忍不住说出了实情。对不起,我也没有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想锻炼一下你,一直让你给我练手,也是有私心的,这个白鹇应该给你们说过了。我帮你将云弑一分为二,又将弑剑封印,也不知能否帮到你,暴戾之气实在强大,我所能做的,也是有限,抱歉”,解晓春变得不像解晓春,而是一个一点都不自负,大方承认自己不能解决暴戾之气的事实,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温暖了些,对上官云开说了最后一句话:“与过去和解,与自己的身世和解,会好一点”,便转向言良,“我最对不起的,是你,言良,对不起”,他对着言良深鞠一躬,一点魔教教主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没有与过去和解的,是他自己,却还要开导别人,连他自己都只能自嘲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