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半步雷池
岳修一剑即将刺中赤狐,那赤狐却一瞬间分化成了三条,各有一尾,避开了这斩妖之力。 “分身术?” 三条狐狸分别从三个方位同时扑向岳修,意图取他性命。 岳修手掌一挥,皎洁的月光在他周身洒了一圈,三条狐狸扑来的瞬间,岳修身子一闪,消失了。 “玄光术!” 赤狐诧异,这小道士年纪不大,但懂得的神通却是不少! 岳修随后也幻化出三个分身,从三条狐狸的背后出现,手上皆握着宝剑,亮起了金光,猛然刺向赤狐分身。 那两个分身哀嚎一声,变作两条狐狸尾巴掉在地上。 岳修用剑指着赤狐本体: “还不束手就缚!” 赤狐见状,尾巴突然一翘,尻中喷了一阵黄烟,自己则化作了一团黑雾,想从窗外逃走。 岳修手指一点,喊了声“风来”,便平地刮起七尺风,将黄烟吹散。 三尾赤狐刚飞出窗外,便被一阵裹着金光的风撵了回来。 黑雾散去,三尾狐坠落在地。 岳修叹了口气: “我并不想取你性命,你且束手就擒吧。” “休想!” 就在这时,一双青绿色的鬼手突然从地下钻出,抓住了岳修的脚踝。 “七儿,快走!” 三尾狐看了那鬼手一眼,便嘭的一下钻窗户跑了,不见了踪影。 岳修听这老鬼的声音好生熟悉,用通幽拘魂之术将绊住他的鬼魂提了上来,却发现竟是熟人。 “刘老太爷?!你这是…” 刘老太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掩面不让岳修看见。 “唉…你们这一家啊…” 岳修重重的叹了口气,提起一旁歪倒的凳子坐下,看着刘老太爷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将另一个凳子也提了起来,放在了对面。 “刘老爷,你坐吧。” 刘老爷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好像这里不是他家一样。 “说说吧,你和那赤狐。” 提到赤狐,刘老爷也叹了口气: “唉,我与七儿,那是在三十年前相遇的…” 三十年前,刘永乡试不中,心灰意冷,只好回到了老家笸箩镇。 怎料那天天气竟是奇差,白日里天空却阴云密布,不时还有闪电在乌云中吐出火舌。 刘永正纠结要不要翻山过去,毕竟雷雨天过山是很危险的。 倒不是怕被雷劈,只是那阴云里面不时闪烁出一个个影子,好似是人形,让他有些战战兢兢。 “三十年前?” 岳修惊讶了一下,三十年前正是钟南山围剿云鹤之时。 “怎么,道长知道这事?”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老太爷您继续。” 刘永想着,既然天边的环境如此险恶,本着君子不立危墙的原则,就别翻山了,于是调头便走。 谁成想,你愈是想躲,这祸事愈要找你,刘永沿着山路返回,那天边的雷暴竟也跟着他走,寸步不离。 听着天边的雷响,刘永是胆战心惊,于是脚下赶忙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一道炸雷劈下,就劈到了刘永身旁的树丛里,这可吓坏了他,赶忙快跑。 这炸雷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刘永往哪跑,这雷便劈到那里。短短的一里山路,这雷竟落下了数十道,道道劈在刘永身旁,让他近乎崩溃。 终于他受不了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天边磕头: “老天爷啊!我刘永虽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良善,但也绝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您为何要劈我啊!” 话音刚落,耳边再度劈下一道炸雷,将山体崩开,碎石把刘永给炸的脸上道道血痕。 刘永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这雷劈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只赤狐。 就在炸雷劈开的地面上的坑里,一条赤红如火的狐狸正蜷缩在地上,皮毛已经有些焦了。 “赤狐?就是刚刚那三尾狐?” 岳修眯了眯眼,三十年前终南山道士曾围剿云鹤等人于方寸山上,这三尾狐怕是受了牵连,被道家一并给降妖除魔了。 刘永点了点头: “那赤狐正是七儿。当时我只觉得这狐狸可怜,无辜受这天灾之祸,便脱了衣服将它包裹起来救走,同我一起下了山…” 说来也怪,自刘永抱着狐狸下山,这刚刚还如鞭炮一般响个不停的炸雷,突然就息了。 将赤狐带回山下后,刘永用盘缠在笸箩镇租了房,那狐狸却是奄奄一息,眼看是快没气了。 刘永虽是秀才,但平日里却不爱读圣贤书,反倒是喜爱志怪杂谈,今日救了这赤狐,心里不免幻想着如故事里的书生一般,得遇狐仙报恩,化作窈窕美女以身相许。 因此刘永便开始悉心照料这赤狐,平日里吃鸡,定然要分一条腿给它。 没过几日,还真就让这赤狐渐渐好转了。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赤狐伤势好转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开口道谢! 半生都在读书的刘永哪里见过真妖怪,当时便吓的魂飞魄散,晕厥了过去。 听到这里,岳修不免得笑了一声: “刘老爷啊刘老爷,您还真是刘公好狐啊~” 刘永也惭愧的捋了捋胡子: “唉,只怪老夫当时年轻,看了几本志怪杂谈便心向往之,可这真遇到狐妖之后,却又胆战心惊…” 等刘永醒来之后,赤狐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心中的幻想也尽数破灭,哪里还敢想什么狐仙报恩。 之后的日子里,刘永便如镇上的其他人一般,去后山砍竹子,当起了篾匠。 笸箩镇倒也不愧是以编筐为生,做出的竹篾用品不仅结实耐用,还十分精美,上到达官贵人家里用的水果竹篓,下至民户用的竹耙,皆出自笸箩镇上的篾匠之手。 刘永不禁感叹,这竹篾手艺若是能远销长安——不,哪怕只是卖到梁州,也定然能卖上大价钱! 说干就干,刘永当即便将身上所有的盘缠都低价买了镇上的篾器,准备带往梁州兜售。 然而书生意气的刘永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平县山路崎岖,根本走不了马,只能靠人翻山越岭。 而他一个文弱书生,背着众多篾器又走得了几步? 更让人绝望的是,这山路上多有强盗匪徒。 这不,刘永才出方寸山,便遇到了劫道的。 他除了剩了点盘缠外,所有钱财都用来收购篾器了,又哪里有买路钱。 就在他即将惨死于刀下的时候,一条火红的赤狐骤然现身,咬死了那劫道的土匪。 刘永认得,那正是先前救下的赤狐,前来报恩了! 此时的他又喜又怕,哆哆嗦嗦不敢正眼看它。 赤狐倒是洒脱,救下刘永后便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山中。 自此以后刘永走山道再未遇险,一路平安直达梁州府。 如他预想的一样,这笸箩镇篾器在梁州极受欢迎,没几日他所带来的篾器就兜售一空,赚的盆满钵满。 之后刘永带着这第一桶金返回了笸箩镇,专门做起了贩运篾器的活计,攒下了不少家产。 但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便是那报恩的赤狐了。 一日中秋,他在月下独酌,醉酒之时又想起了那赤狐的身影,不禁幻想成了一红衣女子与他共饮,口中呢喃着赤狐的名字。 不知是思念过度,还是喝醉了出现幻觉,刘永似乎真的看到了一红衣女子头戴笠帽,围着纱巾,来到他面前。 “你…小姐是何人,为何来此…” 女子掀开面纱,露出了一张狐狸脸: “不是你一直在喊我么?” 刘永先是被这狐狸脸吓了一跳,随后便淡然了下去。 赤狐自是不会害他,不然也不会救他性命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你要报恩啊~” 说着,刘永便将赤狐的斗笠扔掉,将她拥入怀中。 从那以后,笸箩镇便人人皆知,刘府多了一位面相丑陋的娘子。 为何传说她面相丑陋?只因赤狐阿七遭了天雷,损了根基,从此化形不全,永远都会顶着狐狸脑袋,因此她便整日带着笠帽面纱,以免吓着他人。 刘永也从此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成为了志怪杂谈里狐仙报恩的书生,与阿七同床共枕十年。 直到某一日,一个道士来到了笸箩镇。 那人身形挺拔,仙风道骨,身穿玄色道服,器宇不凡。 刘永正在门口装货,一眼便看出此人不凡,便想要退回门内,却不想被这道士叫住。 “刘老板,生意可好?” 刘永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笑着回话: “托仙长的福,生意尚可。家中不曾备下斋饭,还望见谅。” 刘永说出这话,其实就是在赶他走了,但这道长确是好厚的面皮,仍旧凑了过来: “不妨,贫道风餐露宿,有一口粗茶淡饭便可。” 随后他拿起货车上的一张篾盘,不经意的说道: “阿七可在府上?” 这一问不要紧,可把刘永吓坏了。 刘永心里清楚,这位道长必然是当年雷劈赤狐的那位,如今十年光景已过,本以为早就逃过一劫,却不料还是被找上门了。 他咽了口吐沫,强打起精神说道: “不…不知仙长说的阿七是何许人也…” “刘郎何必遮遮掩掩。” 刘永一惊,猛然回头,赤狐阿七正戴着笠帽站在门口。 道人见到她后,死死盯着她的肚子,眼神也变得有些凛冽: “阿七啊阿七,你好大的胆。”